宴会在不知不觉间开始了,我恍恍惚惚的,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大厅的,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坐到宛姐姐身边的。
只记得宛姐姐跟我说的,原来那人叫白黎轩,是御史大人白恒的独子,京城中难得一遇的温柔公子,他为人谦和有礼,是京中许多小姐梦寐以求的夫婿。
他的姑母,就是后宫颇受宠爱的淑妃娘娘。
咱们这位陛下后宫妃嫔众多,切切实实得宠有身份的,也不过那么几位。
除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其次就是丽妃娘娘,淑妃娘娘和静妃娘娘。
听说这位丽妃,是南明侯欧阳允的独女,也是和皇后一样,出身名门,在皇上还未继承皇位的时候,就嫁给了皇上。
静妃呢,据说是宫女出身的,但多年来,也一直深受皇恩,因为当年生下云王殿下后,身体受损孱弱,一直很少走动,皇上也因此十分怜惜她,免了各宫各处的请安和宴会。
听玉音说,此次参加宴会的妃嫔不多,加知皇后娘娘总共就只六位,除了贵妃丽妃和淑妃,还有两位宁嫔和安嫔。
这样的场合,祖制早有规定,需得是嫔位以上的后妃,才可参加。
静妃因为身体缘故,此次宴会,如往常一样,她并没有参加。
还有一位,是去年刚晋封的玉嫔,说是因为说错了话,惹恼了皇上,如今尚在禁足中,也未曾到场。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耳边传来一阵呼声,宛姐姐拉了拉我的袖子,我忙跟着跪下行礼。
眼睛只敢望着地面,头也不敢抬。才想到方才宛姐姐跟我说了母亲身体不适便请示皇后娘娘先行回去了。
直到听到皇上说了句平身,才随着宛姐姐一同起来了。
眼睛缓缓的望向那边,这皇上,看着好像是沧桑了许多,脑中闪过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也不记得大概是什么时候了,只知那时我还很小,记忆中,他还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如今,却是和那是完全不一样了。
这皇后娘娘,瞧着容颜是极好的,慕容一家在南越赫赫有名,皇后娘娘出身世家,身上与生俱来就有一种高贵的气质,只是如今鬓边却多了几丝白发,想来是这些年一直有病在身,再加上有个娄翊航那样让人操心的皇子,心里肯定是愁坏了。
苏缱儿呀,苏缱儿,你怎么敢在心里这样评论当今皇上和皇后,若是让别人知道,还不人头落地了。
心中也有几分好奇,不是说这贵妃娘娘今天会出席吗?怎的皇上皇后都来了,还不见她。
“贵妃娘娘驾到。”脑中正想着,这便来了。还来不及去行礼,只听得一阵清脆动听的声音:“今日大家都随意一点,不必多礼了。”
我心中一惊,这贵妃娘娘竟是如此大胆,眼睛朝着她看去,在我这个角度,只能大致的看到她的侧脸。
她衣着看着虽不华丽,却是给人一种淡雅脱俗的感觉。待她缓缓走过来,我才清晰地看到了她的长相,心中却是万分的惊讶。
怎么我感觉,她这张脸,很眼熟似的...
像我?
惠贤贵妃怎么会和我这么像?
只是她那双目犹似一泓清泉,有着一番清新高贵的气质,让人看了不自觉的为之震慑。
等她安稳的坐了下来,我才回过神来。
其实在南越,是只有皇后才能坐在皇上身旁的,妃嫔只能坐到下坐,可是这惠贤贵妃,却是径直坐到了皇上的左侧,与皇后同排。
而皇后显然是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这皇上,到底是对惠贤贵妃偏爱到了一种什么地步,可以一次又一次的违背祖训,不顾旁人的眼光独宠她一人。
只是现在最令我奇怪的,还是我跟她的样貌,怎会如此相似。
“本宫听闻,今日丞相府夫人请旨先行回府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吗?”只听得惠贤贵妃忽的说了句。
我惊讶,更多的是惶恐不安,没想到她竟如此开门见山的提到了我们丞相府,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正准备起身的时候,见到宛姐姐忽然站了起来,福了福身,嘴中回话:“回禀贵妃娘娘,母亲因着身体忽然不适,才先行回府的。臣女在此替母亲向娘娘请罪了。还妄娘娘恕罪。”
惠贤贵妃淡淡的点了点头,却是问:“你就是苏家那位抱病的二小姐吗?”
宛姐姐还未来得及回话,一个男音响起:“她不过是个庶女罢了。”
我朝着着发声处望去,目光一下子就锁在了他身上,心里不由得惊叹,好美的一张脸!只是这男子看着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样子,他那眉眼处却有几分和皇上相似,好看,他是真的好看。
不过看到他的衣着,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子,身着大红衣裳的,不知道的,怕还以为他今日要大婚呢。只是好奇,他说话为何如此不管不顾?而且他还是坐到那娄翊航身边的,难道他是皇子?
正疑惑着,却见他也看向了我,脸上忽的浮现出了笑容,我忙把头转了过来。
听见他继续说:“不是说今日这丞相府的二小姐会来的么?怎的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我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宛姐姐拉了起来,随后对着那人说:“这位便是我二妹缱儿,她今日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宴会,许多规矩也都不太懂,没有跟大家介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疏忽。”
说完,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跟着笑了起来。
大伙儿都没再说话,最后还是皇后娘娘说:“好了,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情,骏羽你也别在意这些小事了。”
本以为此事就此过去了,没想到那人继续唯恐天下不乱,对着皇后娘娘说:“我南越向来都是尊卑分明,怎的到了丞相府,就不一样了吗?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庶女,到处摆嫡女的架子,以为自己认识了几个人了身份就不一样了吗?”
我心中一阵怒火,他怎能如此说别人,还是如此不留情面的,但碍于是在这样的场合,只能忍着不发声。
转头看向宛姐姐,她眉头紧锁,看样子已是快要哭出来了,我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她对我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这一摇头是什么意思,可此时大厅里静的可怕,我自然是不敢做声的,呆呆的望着桌上的茶点。
没过多久,又听见那人说:“仔细一看,这丞相府的二小姐,倒是和贵妃娘娘长得有几分相似啊,也真是巧合了。”
他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集在了我身上,和刚才的情况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斜了他一眼,却看到他只是悠闲的品着茶点,脸上依旧带着笑。我心中暗叹,他真是我的克星,哪壶不开提哪壶。
随后才望向贵妃娘娘,却正好对上她那双明媚的眼,她仿佛是对我笑了笑,“仔细一看还真是呢,说来也真是缘分呢。本宫与苏小姐一样都是头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看到苏小姐,就像是当年的自己一样。”
随后又看向旁边的皇上,“陛下,您说是吗?”
皇上注视了我片刻,便对着她笑了笑,“是啊,丞相府养了个好女儿啊,这么多年来,苏小姐虽一直不外出,也不见生人,这头一次来皇宫,就给了贵妃这样大的惊喜。”
惊喜?惊喜个鬼,长得相像也算是惊喜?对我来说是祸吧。
果不其然,惠贤贵妃趁着皇上心情好继续说:“本宫今日一见这孩子,便十分喜爱,不如就请皇上下旨,将她赐婚与靖儿吧。想来靖儿必定也会很喜欢她的。”
我差一点就要倒下了,心中一个劲儿的念叨着不要,嘴上却说不出话来。把希望都寄托到了还在考虑的皇上身上,别答应,别答应。一定不要答应,贵妃不过是随口一说,可以当成是开玩笑,可若是皇上也说了这话,那便是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了,我从未想过要嫁入皇室贵族,况且我与这辰王面都不曾见过,怎可嫁给他?
未等皇上说话,我便起身走到中间跪了下来,咬紧牙关一字一句的说:“臣女多谢贵妃娘娘抬爱,怕是臣女享受不了这份福分。”
惠贤贵妃仿佛很是吃惊,但并没有因我此举不高兴,问我:“这是为何?”
我缓了缓神,轻吐了一口气:“京城之中,人人皆知我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实,臣女不敢欺瞒娘娘。
“说句不好听的,娘娘难道希望辰王殿下娶一个已经活不了多久的女子作王妃吗?就算娘娘不在乎,辰王殿下他也不会在乎吗?”
“臣女自知时日无多,不求能嫁得一个好夫婿,只希望可以常伴父亲母亲左右,用我余下的时间来孝顺他们。陪伴他们。”
只听见她叹了口气,随后又笑着问我:“你,仅仅只是因为这个?若是本宫说,靖儿不介意呢?”
我吓的心里一惊一顿的,也不敢看她,辰王都不在这里,介不介意谁知道,怕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才对。
想这惠贤贵妃是何等人物,此刻没有人会帮我,只有自己帮自己,若是我不做声,想来依着皇上宠爱贵妃的性子,定会依她所求,下了这道圣旨,那么我也一定会誓死不从的。
虽说嫁娶之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却是从小野惯了的,如何能接受别人操纵我的一切。
横竖都是一死,大不了,和她拼了,这条命不要也罢。
我再次深呼了口气,抬头直眼望着她,直言道:“贵妃娘娘,臣女不愿意嫁给辰王殿下,臣女自小就有一个愿望,将来要嫁的夫婿,必是要一心一意对待臣女,臣女不求他身份有多高贵,也不求他家中有多富贵,但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臣女想,辰王殿下,满足不了臣女这个愿望。”
话说完,我已察觉出自己全身出了一身冷汗,四周霎时间静了下来,无一人敢言语,冲撞了惠贤贵妃,不死也会生不如死了,我这一次,许是死定了。
说到死,不由得想起了父亲母亲,又连忙俯首道:“贵妃娘娘,臣女并非有意冲撞娘娘,娘娘若是要将臣女赐死,臣女无话可说,但求饶过丞相府一家。”
“缱儿,本宫不会怪罪你,你先起身吧。”她依旧笑着。
我缓缓抬头,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怪我?不只是我,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十分惊讶的看着她。
我依旧跪着,不敢起来,只听见她的声音继续响起:“缱儿,你这个性子,和本宫年轻的时候很像,本宫是打心眼儿喜欢你,你做不了靖儿的妻子,当真是可惜。只是你既然不愿意,本宫是断断不会强求。你且起来吧。”
我长呼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是虚惊一场,方才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也是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钦佩,居然敢忤逆惠贤贵妃。
好在这贵妃是个讲理的,没有怪罪我,也没有逼迫我应了此事。
回到坐席时,双眼朝向对面猛然瞥见了那一抹艳红,见着那人对我笑了一下,随后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眼睛似乎还是看向我,我连忙回避他的目光,看向别处。
真的是好漂亮的一张脸,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张,比女人还耀眼足以用漂亮来形容的男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