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奔救
霍东篱急急起身,扯过身旁的长枪,踉跄的站起身。身形的猛然直立让他有些晕眩,而单薄的身体更无法应对这狂肆的风雪,他艰难的伸出手,遮了遮眉眼。
踏雪飞踏而过的路面印出了一行蹄印,霍东篱低着头,顺着蹄印慢慢往前挪。踏雪的失常行为突然迸发出了他心中那点点希望之火,动物本来对自然就有着天生的敏感度,它如此焦急的跑前去,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是友军,是敌人?是过客?!
霍东篱虽慢慢的挪着,心中却不停的掀起滔天巨浪。
呼啸的寒风夹着咯人的尘沙刮得人脸如刀割般的疼,霍东篱不自觉的身子弯得更厉害,他拄着长枪一步一步往前挪,脚步缓慢却坚定无比。
“嘶!”
霍东篱猛然抬头,远处,踏雪一跛一拐的往回走,霍东篱的心也因着那步伐的走近似被人紧紧攥住了心一般。
踏雪身旁紧紧的跟着一个人,一身棉衣裹得她身形有些臃肿,加上尘沙风雪的玷染早已失了颜色。淡淡的雪雾中,那人急急的奔了过来,身形越来越清晰了些。霍东篱慢慢放下挡在额头上的手肘,微微眯眼,视线中那小小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了。恍然间,他似又看见那个鲜衣怒马,笑颜如花的女子,她明朗,动人,朝气勃勃!即使当日救助她之时那般狼狈她也展示出了让人叹服的坚韧。
可此时,此时,那人,霍东篱紧了紧拳头,眼中也不知被什么充斥着,肿胀的生疼,生疼。
那人站在离他三尺开外的地方,竟迟迟不敢再往前走了。
霍东篱慢慢的在略微有些僵硬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轻声开口道:“你来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那人突然丢开缰绳,捂着嘴哭了出来。那滚烫的热泪一滴滴毫不怜惜,毫不吝啬的夺眶而出,烫红了又不知是谁的赤子之心!
踏雪也似相应般的低声呜咽着,发出更加沉闷的声响。
霍东篱有些动容,声音也略微哽咽了。可他却笑着说道:“怎么又哭了。”
那人突然撒手跑了过来,站在霍东篱的跟前,她抬头直直的望着他,眼神中的心疼,庆幸,后怕,喜悦一一闪过,霍东篱不忍心继续看,微微扭开了头。
那女子突然紧紧的搂住了他!她倾注了自己全身力气,紧紧的守护着怀中这方算不得温暖的天地。
穿越苍茫荒漠,横跨死亡之地,她还是找到了他!
霍东篱登时愣住了。“阿,阿蛮……”
阿蛮只是窝在他的怀中,不停的摇头,紧咬着嘴唇,一语不发,泪水却源源不断的涌出。
时间啊,就停下这一刻吧!让这劳累的人儿好好的感受此刻怀中的真实。时间啊,请快快过吧!可不可以一直这样,就这样一直紧紧相拥到老!
霍东篱无法,也艰难的伸出手,轻轻扶在她的肩上。“好了,好了。别哭了,好么?”他轻声安慰,可那女子却抱得更紧了些。
她舍不得放手,舍不得。
此前她根本没意识到,眼前形容消瘦的男子于自己而言到底是什么,所以她选择了帮助自己的哥哥,戈洛一战而红,她不仅仅是为了他!后来又暗中帮助杨绛同李大夫搭上线,调换了军粮。
如今,如今一想到此她就懊悔万分,为何,为何要到快失去他时才敢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心!
“呃。”霍东篱弯了弯身子,脸上的痛苦神情立刻让阿蛮慌了手脚。
“你,你受伤了?!”阿蛮泪眼婆娑的抬头傻愣愣的望着他。
看着她的傻样,霍东篱忍不住笑了笑,他抬手,轻轻的拂去她脸上的泪水。“别哭了。”
那冰凉的手指粗糙的拂过她的面颊,却带着那人心中诚挚万分的心疼之意。阿蛮紧咬嘴唇,默默的咽下泪水,哽咽道:“你还能再撑会儿吧。前方有个天然的石窟窿,很能避些风雪。”
霍东篱实在虚弱得不行,点点头,也就由着自己大部分体重架在阿蛮瘦弱的身躯上。
似乎因为有一个人陪伴着自己走,尽管一路仍是同来时路一样艰难,阿蛮却觉得此刻很温暖,很幸福。
他活着,在自己找到他的时候他活着!一想到此她就忍不住抬眼再细看身旁的人儿,少了往日脸上的英俊刚毅之色,眼前的男子憔悴,疲惫,甚至,容貌不整。可阿蛮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欢喜自己看见这样的他一样!
霍东篱闭着眼,实在无法知晓此时那女子心中所想。他淡淡开口道:“你身体可好了?徐广呢?我不是让他好生照看你么?”
一提到这个,阿蛮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恶狠狠的掐了一下霍东篱的手臂,略微委屈的说道:“你是猪么!照看照看!我那明明是被他们下药昏睡了呀!”她一想到若非自己刻意违抗那昏睡香的药劲,只怕,只怕,此刻……
她咬咬牙,使劲的用衣袖擦去眼中又泛出的泪水。
“他们?”霍东篱却灵敏的捕捉到了阿蛮口中的漏处,他微微侧首,看向那人。
阿蛮却浑然不觉,霍东篱轻轻的侧首,擦过她的耳际,让她又觉得庆幸万分,她低低的说道:“霍东篱,你自己说过的,绝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霍东篱也似被这情绪所染,也不再追问了。叹口气,抬头看向了前方。
阿蛮小心的将他扶进石洞,又立刻用四周的枯枝简单的将洞口封住。
“这样好些了么?”她蹲在地上,询问道,手却不停的生着火堆,“你再忍耐一下。”
霍东篱淡淡的点头,由着她不停的捣腾,脑袋有些肿胀的痛,他渐渐昏睡了过去。
待阿蛮蹲着身子鼓鼓的吹着火堆点燃了火之后,她欣喜的朝那地方看去。忽闪的火光之下,霍东篱的眉目显得有些浑浊模糊,他紧闭着双眼,浓黑的眉毛微微蹙着。他安静的躺在那里,阿蛮却不由自主的又落下了泪。
泪眼中的那人更显飘渺了,阿蛮伸手擦擦眼泪,轻轻的挪了过去。她小心的将他轻轻放平,枕着包囊,然后端过用头盔盛放的热水,一点点的滋润着他因干涸而流血的嘴唇。
霍东篱睡得很沉,饶是阿蛮因从未照顾过人而不小心弄得他不舒服,他也只是迷糊的皱皱眉,然后继续睡。
阿蛮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污垢,又小心的清理了一下他的伤口,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才释然的松了口气。她靠在背后的石壁上,微微低头,便是霍东篱安详的睡姿,微微抬头,便是漫天的飞雪惬意飞舞。
孤清的沙漠冬夜,四处静谧,干柴燃烧时而发出吡啵的声响,阿蛮松懈似的胯下肩膀,微微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