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暖流
几日没如此安详的休息了,一路上她快马扬鞭直入沙漠腹地,循着大部队留下的踪迹她好不容易怀揣着希望,却从天际翱翔的雪鹰身上获知铁骑营为先锋,根本不同大部队一路。她顿时心急如焚,却又不知茫茫沙漠如何寻觅。
她漫无目的的一直前行一直前行,总不愿放弃。既然担心他会遇着沙漠螫影,她便铤而走险的向东行驶。结果,除了一众昏睡假死的铁骑营士兵她竟找寻不到他的身影。她唤醒了霍祛,问了情况,随即再在自己的马匹之后套上了两匹,抓过了他们的部分随军行囊,翻身上马便一路东行。
孤身一人在沙漠中行走寻觅,她甚至不知那人是死是活。风沙染满了她的头发,大雪覆盖了她一身,时间悄然而去,她也渐渐绝望。然昨日她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不知为何突然似野火一样蔓延开,她几乎是发疯般的顺着自己内心中的感受拼命朝这边奔来,可奋力跑近之后才发现不过是如雾幻影,她再也忍不住大声叫喊了起来。
她绝望的无声望天,似乎什么都在怨恨,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一般直愣愣的任由雪花砸进眼中。谁知,竟然让她听见了马的嘶鸣声,她愣了半晌确认无疑之后,立马踩着积雪向那声音靠近。
“踏雪”受伤了,却仍是抑制不住的激昂嘶鸣,带着兴奋带着喜悦在她身旁盘亘。她亦如此,她快步向前,便看见那人在风雪中举步维艰,困难的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顿时,八荒失色,灰色一片中她只看得见那人。
是他呵,是他呢!
仍旧倔强的应着风雪,仍旧仗义的不肯丢下哪怕一匹烈马,仍旧执着的坚持……
阿蛮轻声躺下,微微翻了翻身,头顶的风雪渐渐小了,她睁着仍是充满雾气的双眸怔怔的看着熟睡的那人。
还好,她找到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左胸,那里心跳安然,轻轻闭上眼,再次睁开,脏乱的铠甲覆在他的身上仍是掩饰不住他的傲然之气,憔悴的面孔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巍巍霸气,干裂得出血的嘴唇已经好了很多却仍是泛着苍白的色泽,浓黑如墨的剑眉染着尘沙微微蹙着,如蝶翼的睫毛安然的躺在瘦削的面颊上。
一切这般如梦,一切却又这般清醒,她莞尔一笑,终于也自在的阖眼睡去。
天大亮,二人方才起身,阿蛮有些迷糊的睁开眼,看着霍东篱正在倒腾火堆,她惊异的闪了一下舌头,突然又双眸兴奋的眨眨,跳将起来走到他身边。
“我来吧。”
霍东篱好笑的看着她,也不反对的任由手中的棍棒被她拿走,他微微后退,依旧枕着石头堆砌而成的靠背躺在了上面。
“还以为是做梦啊?”
阿蛮不自觉的吐吐舌头,这难得露出的女儿情态让霍东篱也不由得迷了眼,他微微恍惚,又被阿蛮轻快的声音唤醒。
“我就说祸害遗千年的嘛。”
霍东篱失声笑了笑,也不辩驳。
昨日他们都方经历过大悲大喜,便没怎么过多询问,此时,这方天地祥和至此,与她的遇见也部分保证了生命安全。霍东篱微微思索,便开口问道:“阿蛮,沙漠茫茫,你孤身一人竟能熬到此时?”
“我在东边遇着了霍祛他们,略略询问了下担心你的安危便独自寻了过来,沙漠变数众多,我不能让他们也来冒险,何况,整整一个铁骑营关系到的还有朝音此次的胜败。”
霍东篱点点头,又道:“他们竟还活着。”
“恩,不过是一个个的昏死了过去,所以他们心中焦虑你的生死也是无能为力。我便让他们休整之后一路西行看看能否遇着大部队汇合,哎,你别动。”阿蛮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将霍东篱扶好,怒嗔道:“还当自己体格健硕,没轻没重么?”
霍东篱摇摇头,“他们不会走的,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不然,”他苦笑了一下,“即使他们休整好了也会再度被这沙漠所累垮。”
阿蛮嘟着嘴,继续蹲在那倒腾锅里的东西,“你哪来的自信哦。”
霍东篱一愣,无奈的摇摇头,“‘踏雪’也要尽早出去医治才行。”
“哎,我辛苦赶来救的可是你哎!”
霍东篱失声笑笑,双目闪闪发光的看着满脸娇嗔女儿情态的那人,眼中满是感动,“我知道,阿蛮,你是我的恩人。”
阿蛮讪讪不好意思的瞥瞥嘴,“我可没要你怎么着。”说完她起身,将头盔盛着的热粥递到他跟前。
霍东篱微微一笑也自觉地接过不再言语。
阿蛮想想又说道:“你且再休息一晚吧,最近沙漠风雪大,这一路上也很难再找到这样的地了。”
霍东篱听闻放下手中的东西,只是看着孤坐在那儿的人儿。
“怎么了?”阿蛮摸摸脸颊,疑惑的问道。
霍东篱不答话,仍是目光复杂的看着她,阿蛮有些尴尬,欲再开口询问,那人却淡淡的问道:“那你,是如何一路走来的。”
他声音低沉而暗哑,却带着丝丝疼惜。阿蛮心神一动,不想回答,剪剪双眸早已漫上水雾。
“阿蛮……”霍东篱开口,却不知如何说道,这番恩情让他如何还得了。
阿蛮扯开嘴笑笑,“叫我干嘛?”她调皮的眨眨眼,眼中闪动的泪花更加明亮动人。
“这有什么好惦记的,我皮厚肉糙,而且好歹在边陲多年,对这沙漠也不算陌生的,没事啦,没你想得那般凶险的啦。”
霍东篱仍是看着她,随即微微闭上眼,轻轻叹口气,“难怪佛常说,做善事,收善果。”他睁开眼复又清明微笑道:“阿蛮,你说,前世我是不是做了很多好事今生才得此大难不死呵?”
阿蛮嘟嘟嘴,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嗤笑道:“堂堂骠骑将军,天不怕,地不怕的,竟然会信佛?”
“以前不信,如今有些信了。”
阿蛮听他语气如此低靡,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生存与死亡本就是永恒的思考题,再加上在浩瀚尘世中渺小如蝼蚁的个人倘若将自身的命运同家国联系在一起,那是任谁也无从选择的。
二人皆沉默了一会。阿蛮突然一拍脑袋,跳了起来:“哎呀,这么重要的事我都忘了!”说完又跑到那个包裹边不停的倒腾。
霍东篱疑惑的皱皱眉,“怎么了?”
“唔,找到了。”阿蛮扯个大大的笑容,将手中的火箭冲他舞了舞。
“这是什么?”
阿蛮神色一转,缓慢说道:“唔,是,是传信用的。”
霍东篱抬起一只手,阿蛮便将那东西递了过去。“以前都没见过,这小东西竟可报信?”
阿蛮面有得色,挺着胸脯说道:“那是,也不想想是,呃,也不看是谁发明的。”她一脸得意之色,让霍东篱笑了出声,这家伙脸上写的不正是“快表扬我,快表扬我啊。”
霍东篱故意不称赞,仍是琢磨如何使用。“我只听闻飞鸽传信,烽火报音,你这东西……”
阿蛮气得一把夺过,“行军打仗还带那鸟?至于烽火,那也得受烽火台所限呀。如今到这沙漠,孤身一人,这东西是最再适合不过的了。不信?等会就知道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