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如雾如烟的画面飞快的一闪而过,月华沙面色越来越难看。
脑袋中不自觉的回忆出那人的音容笑貌,她烦闷的使劲摇头,却更加无法摆脱掉。层层黑暗中她漂浮在空中抱头停驻,忽然前方露出一丝亮光,她心下一喜,暗暗咒骂了霍东篱千百次,稳了稳心神,便向那里飞去。本以为是螫影出口,孰料,亮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她不自觉的闭了闭眼。
“呃!”她微微用手遮挡住部分光线,那白光之中一人的身影渐渐显现,
她顿时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月华沙使劲一退,愤恨的飞离开那人几丈远。“你来干嘛!”
那亮光还未淡却,可月华沙却知道方才她靠着的分明是个那人,是她拼了命想要摆脱的人。
那亮光向前一步,月华沙便警惕的退后几步。那亮光从中轻轻的传来一声笑,低沉而魅惑的声音娓娓道来:“月儿,你还如此躲我?”
月华沙凌空一跺脚,怒道:“叫我名字!真恶心!”她作势上下摸摸手臂,似乎要扒掉那些恼人的疙瘩。
亮光微微晃了晃,那好听的声音依旧轻轻笑笑,“叫名字么?可你都不叫我鸾哥哎。”分明一堂堂男子这话却说得如受气的小媳妇一般,似嗔,似怨,千回百转,回味一下更是无穷韵味。
月华沙不再跟他讨嘴皮子功夫,扭开头,“你来干嘛!”
那亮光忽柔和,忽明亮,忽明忽暗的却只围绕着月华沙,那亮光沉沉的哀叹了一声,似琵琶声浅吟低唱般,“我来接你同我回去。”
月华沙闻言大惊,也顾不得她此时还在霍东篱记忆深处,双手一展,左手便出现一张绚烂华丽的长弓,隐隐闪着莹莹月华之色,右手一柄无形之箭闪耀着淡淡的白色火焰。
她满脸警色,左手一翻,执弓于身后,右手白光箭执在胸前。
那亮光渐渐淡下去,越来越暗,越来越暗,渐渐显出那人的身形,发饰,衣袍。
那人长发披肩,双手结十交握胸口,宽大的红色衣袍将他整个人都罩了起来,那人闭着眼,面容俊秀无比,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他安安静静一分也没动过,月华沙却瞬间脸色变了几变。
“月儿,别闹,”男子缓缓睁开眼,眼中清透得如同世上最清纯的湖水般,却闪动了最灵逸的狡黠,他浅笑着说道:“同我回家。”
月华沙嗤之以鼻,“疯子!”说完身形一转,于空中侧翻,准确无误的射出了第一箭。白色的火焰飞驰在空中瞬间染上火红的色泽,甚至带着灼人的气息袭向那人。
男子低低一叹,继续闭上眼,“这冷月箭还是我教会你的。”他从红袍中伸出一只手,于空中轻轻一拈,如拈花一笑般的绝世风采,那火红的光芒瞬间淡了下去,染上淡淡柔和的光芒。
“你说了决不会接我的箭!”月华沙看着心爱的箭如此便被收入那人手中,急道。
却又突然弯身低腰又拉响了长弓。无形之箭虽没有实体冷月箭的急猛,刚劲之力,却因灌注了她全身真力而气势更加威猛,迅疾!
男子微微侧头,身形淡若寒烟的挪向一边,躲过那凌人的箭气,淡笑道:“你也说过不会用它对付我。”
月华沙气结,看着自己两次出手都被那人视若无睹的接下,只有气愤的瞪着那人。
男子再次睁开眼,缓缓开口道:“你还说过,会陪我一生一世。”他看着月华沙越来越惨白的神色,心中不由又软了一分,他低下头,轻呢道:“你总是这样,说话算不得数。”
月华沙胸口的闷热感觉越来越盛,虽仍旧白衣翩翩稳稳的立于空中,却抑制不住这般的心神荡漾。这种不安的感觉极度让她排斥。她索性闭上眼,不理那人,摸索着霍东篱的心神。
“惯看生死,情殇。月儿,难道你还不悟?”男子略微无奈,哀怨的声音似魔咒一般绕在女子心神上。
这局中局,心中心,让她如何挣脱得出。
摄魂螫影,如今困人反被困,月华沙手心也不由得出现薄薄的一层汗。
“想他骄傲男儿,还不是因情困了一生。”男子缓缓走到女子身侧,如同每次一样,在别人的记忆中对这不谙人间情爱的女子一一解说每一个她不懂,不领会的东西。
月华沙皱眉微微侧了侧头,心中的烦闷更甚几分。
“月儿,”男子轻轻的抚上女子姣好的面庞,如天下至宝一般细细呵护。“你要我怎么做,怎么做呵?”他修长洁白的手指顺着女子的面庞一一走过,“我想了千般万般,你要飞,我让你驰骋,可是呵,”男子清透的眸渐渐泛上淡淡的紫色,食指也不自觉的重重点在那朱唇上,“可是我后悔了,即使要飞,你的身边也得有我。”
月华沙突然睁大眼,极为不雅的喘着粗气。
该死,这霍东篱的心神竟无出口!
她还没意识到男子已然站在了他身侧,仍旧怨恼霍东篱,唇上痒痒的,她伸手一捉,一只洁白却异常的透明带着微微的雪光之色的手指便被她紧紧握在手中。
她诧异,继而惊恐的退后几丈。
“疯子!你到底要干嘛!”
男子缓缓抽回愣在空中的手指,慢悠悠的用那蛊惑人心的眸子上下的打量着她,然后似是而非的低沉的笑了出声,柔声说道:“干你。”
月华沙一愣,满脸怒色。
男子看着她,也不再戏弄她。慢慢降下身,身形一着路,他整个人便又如罩在了红色的袍子中一般。
“他至真至信,看似冷面冷心,在乎的东西却极是多,你不懂他最珍视的是何物,故而寻不着漏处。”
月华沙见他又恢复成往日熟悉的模样,也不屑的说道:“你若不来搅合,我早就出去了。”
男子抬头轻轻笑道:“我若不来,你只怕会困死于此。”
月华沙不服气道:“困不死我,”她微微昂头,睥睨众生般,本是高洁的面容却淡漠的说出:“他一死我就可以出去。”
男子摇摇头,“杀戮太重,不好。”
月华沙冷笑一声,低下眼,嘲讽的看着他,“是么?你身上的罪恶比我可少?”
男子笑而不语,只是看着她。
月华沙见一时也出不去也降下身来,却如坐在木桌上一般,惬意的来回甩着赤脚,“琛郓那家伙太没用了,看住了花爻竟然漏掉了你。”
男子闭上眼不言不语。
“好好的,你待在雪山上不行么?来凑什么热闹。”
似在念咒语一般,男子低沉而悠远的声音缓缓传来,“红尘太过浓重,你会失了自己。”
月华沙嗤之以鼻,“哎,为什么你做什么我都觉得你是个,神棍呢?”
男子嘴角也挂着淡淡的笑意,“不是我搅局,是你。”
“我同琛郓讲好的,不算搅局。”
“你如此任意妄为,不知深浅,我如何敢让你一人独行?”
“又来。”
男子睁开眼笑笑,只一眼光景他便身形不动的如一抹青烟般飘荡到女子身旁,也同她那般坐在空气上,“我一路都跟着你,方才你差点入障。”
月华沙闻言,微微低下了头,似为自己小人之心忏悔一般。
男子伸手欲环住她的肩,却被一柄长弓给止住了手,女子笑嘻嘻的用长弓的弦丝抵着他的喉咙,“告诉你哦,你不仅是疯子,还是个跟踪狂变态。”
说完点住男子三大穴,跳出几丈开外,腾身至空中,双脚微并,额间饰物登时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夜空满月般将遍身光华洒向黑暗的大地。
她纤手翻腾,不停的结着图腾,嘴唇中细细的念着咒语,面容庄严而圣洁。
男子低叹声,收回目光,转向另一处,那处只有一个破碎的记忆图画:霍东篱立于廊中,电闪雷鸣,冷箭离弦,划破夜空,刺入那人肺腑。
男子再次抬头看着那半空中的人儿,姣洁平静的面容已然变得有些沉重。
他眼神蒙上淡薄的凄迷之色。月儿,你若开窍,何苦这般作法,只一眼便会知晓,霍东篱的痛处是那女子,是那一箭。
你若开窍,便会知,我的痛处是你,是那一月。
月华沙双手缓缓撑开,头顶的浓厚黑雾渐渐分开露出清亮的光芒,她睁开眼不由得大喜,收回手,欲飞身而去,想了想,降落到男子身边,对男子说道:“你若不再纠缠我,我便解你穴道。”
男子微微摇头。
“我一走,摄魂螫影一关,你是如何也出不去。”
男子闭眼不答。
“你是真的会死在这里!”
男子轻轻笑了一下,微微睁开的眼仍是不加掩饰的带着狡猾魅惑的神情,他动了动嘴唇,得意的说道:“我赌你,舍不得。”
“你!”月华沙伸手便想抽他一巴掌,想了想,仍是高贵圣洁的收回手,理理身上的衣摆,“哼,你死在这不要紧,倘若上了这小子的肉身,给琛郓带去不尽威胁才是最最可恨的。”说完一掌风拍晕男子,提了他的衣领便飞身而上。
遗落在地的记忆被这二人搅得有些支离破碎,却仍能勉强拼凑出些轮廓。
童年仍是灰色,最信任的仍是他从小便依赖的舅舅,只是,只是那曾经深深藏在心里的人慢慢从那些失落的碎片中浮上来,浮上来,那些属于她的画面被染上更加绚烂的色调,触目惊心的震撼!
昏过去的霍东篱根本不知这二人在自己心神深处的一战,待那二人从心间破空而出之时,他猛然喷了口血,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