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飞阁之险后,李嫣心情不佳的待在东宫中再也没吵着出去了,只是常常让莲池陪在左右。而之前形影不离的阿朱则也被李嫣放置在一旁了,东宫中人皆暗暗惊讶莲池竟比阿朱更能得太子妃之心。
刘肥自是不知那日之事,只是心中暗暗惊喜李嫣的转变,唤了阿朱谈过一次,却不得结果。后见李嫣也没甚不对的行为,莲池也能悉心照顾,加上她心态也渐渐平和安定了不少,他也渐渐放下了心。一面安排春节狩猎之事,一面抽空陪着李嫣好好调理身子。
新年刚过,刘肥去了丹阳殿,凤阳殿请了安之后回到了东宫。因为除夕夜李嫣参加宴会受了凉,忙乎了大半夜终于让李嫣止住了疼痛,太医也才终于松了口气。故而新年的请安李嫣便没再随同前去。
“太子妃醒了?”刘肥一面脱下铺洒了些雪花的外套,接过内侍递过的滚热的毛巾擦过了略微冰凉的手,朝着李嫣的住处走去。
“太子妃在您走后不久便已经醒了,莲池姑娘服侍着用了些早膳,如今在暖阁休息呢。”
刘肥点点头,便朝着暖阁走去了。
暖阁一如水汀一样,殿如其名,冬季温暖如春,气候适宜,整座宫殿都用上好暖玉修建,直逼椒房殿中的暖香殿。
刘肥进了暖阁便看见李嫣微微抽搐的肩膀,看见自己进去之后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他。刘肥疑惑的看了一眼莲池,莲池也是眼神闪烁的避开去倒茶。
他走上前去,覆上李嫣的肩膀,轻声问道:“嫣儿,怎么了?”
李嫣摇摇头转过身,勉强笑了笑,“请了安了?父皇母后可有怪罪我?”
刘肥轻轻的揉揉李嫣的头,扶着她走向了床边,“怎么会,父皇母后知道你昨夜惊了产,特意嘱咐我早些回来陪你。”他想了想,又出声说道:“别瞎想。”
李嫣抬头看了眼他,刘肥眼见她眼中的蒙蒙泪意,将她搂在怀中,“嫣儿,今天怎么了?”
李嫣躺在他怀中,无声的摇摇头,她看了眼莲池,咬了咬嘴唇,又问道:“太子,母后,她,她可有问我?”
刘肥身子微微一怔,声音略微有些僵硬的问道:“怎么这么问?母后找你说什么了?”
李嫣摇摇头,她伸手环住刘肥的腰,也不再说话了。
刘肥轻轻拍着她,“嫣儿,母后虽然平时严厉了点,但是这后宫之中,就属她性子最为和善,何况母后就你这么一个儿媳,她肯定会疼爱你的。之前你孕期那几个月症状明显母后也是为你找了许多太医来缓解症状。”
李嫣微微摇摇头,抿着唇,搂着刘肥的腰更紧了一分。“嗯,我知道。”
“知道了就别再多想了,如今你怀有身孕,好好调养身子。昨晚的宴会我不该让你去的,不然你也不会惊了胎气。那个女人,哼!”
李嫣闪烁了下神色,抬头看了看刘肥欲言又止,只是垂首默默不语。
昨晚惊了胎气的又岂止单纯是如他猜想的那般因为她呵。
“太子,太子妃,午膳是要传来暖阁内用么?”莲池看了看相拥的二人,小心的问道。
李嫣立正身子,摇摇头,看向刘肥说道:“太子,我身子有些乏力,你先去用膳吧。”
“要传太医来看看么?”
“不用,不用。”李嫣连连摇头,“你快去吃吧,今早也忙了一早上了,待会礼部官员又要来找你议事。快去吧。”
“那好,待会饿了再传到这来吃。天气冷,自己多注意点。”刘肥见她也无甚大碍,将她扶到床上躺好,掖好被角,便转身出去了。
莲池落于身后趁掩门的时候看了看床上那人,满眼担忧,她该不会做什么傻事吧。略迟疑了一会儿,却仍是轻轻合上了门,走入了外面的风雪之中。
屋内,李嫣睁着眼看着那人离开,大门继而被掩上,一股由心底蔓延开的孤独无力感突然袭向了全身。如蝴蝶翅膀一般密集的眼睫毛微微抖动,轻轻合上,滚烫的泪珠便滑落下来。
自从上次飞阁遇险之后她便同陈年年存了芥蒂,加上之前皇后,太子多番提醒让她注意远离那女子,她懊悔不已。每每想起被霍东篱救下的自己她都心惊胆战。她想不通,为什么明明笑着同你说笑的时候却在眨眼之间便会将你推入深渊,想不通那样一个她真心喜欢的女子,也以为她是真心喜欢自己的人会如此对待自己。
昨夜,皇宫设宴庆贺新年到来,因为她最近胎气不正,刘肥本劝她不要参加,但身为太子妃岂能不参加如此国宴?单就她和陈年年同时怀有身孕而言,她便不得不参加。诸位大臣都品味得出如今的局势,若她身为太子妃给太子带来了什么不利的影响,那可真是更加称了那恶毒女子的心意了。
带着如此想法她泰然赴宴了,也不知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学会带着笑容做人的了,总之,昨晚她将太子妃的风度演绎得很好。见着了久违的父亲李立,也只能简单的以君臣之礼相见了。她不再是环绕在父亲身旁的无知小丫头了,也不再是什么都任意妄为的李家女儿。她从未有如此的意识觉得自己似乎是为自己而活,又似乎不是,似乎最爱的人都在身边而幸福万分,又似乎因为都同他们隔着厚厚的围墙而相顾无言。
正在她独倚栏杆,思绪混沌之时,陈年年施施而来,她没带任何婢女,侍从,一个人披着朱红锦袍,白色的裘毛更衬得她晶莹剔透犹如瓷娃娃般的精致,美丽。李嫣不得不在心底赞叹这女人的美,她本就几分姿色,更善于发挥她自身的优势。将那种纯真,年轻的活力夹杂着风媚,诱人的蛊惑中,只让人觉得耳目一新,浑身上下都让人不得不赞叹般的惊奇。
“太子妃好兴致呵,”陈年年走到她身旁也不避讳甚,开口便道:“臣妾还以为经上次那事之后,太子妃预备一辈子不再见臣妾呢。”
李嫣还未怒,她身旁的莲池已然气的红了脸,陈年年轻轻一瞥她,不以为然的继续说道:“哦,对了,今天不是阿朱那丫头了,可是,这莲池,也不省事呢。”
李嫣按住欲喷火的莲池,冷着脸,问道:“陈美人,本宫听不懂你的意思。若你这次过来是为了上次事情道歉的话,很遗憾,我还是接受不了……”
陈年年笑了几声,打断了李嫣的话语,继而她转过脸,扑了薄薄一层粉的容颜带着她独有的香气离李嫣更近了一分。她眨眨眼,疑惑并且好笑的说道:“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
李嫣捏了捏拳头,这女人简直无可理喻到了极限,更是胆大包天到了极致!“你以为我没将那事告诉大家,你就可以为所欲为?!陈年年,若你再对我的宝宝不利,我定会让你后悔的!”
尽管李嫣在这说得再义愤填膺,那女子仍是不为所动的拂拂耳畔的头发,嗤笑道:“好啊,你说啊。不过,”她抬眼看向李嫣,那双充满蛊惑的眼中竟充斥着犹如毒蛇的眼睛般的冷厉以及阴凉。“太子妃,你确定要让大家都知道皇后的为人,我当然高兴得很。”
李嫣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退后了一步,被莲池扶住,又听她这样说,脑袋顿时就大了,“你,你说什么?母后?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陈年年叹息一声,似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她如此愚笨的人一样,“嫣儿啊,我是真不想伤害你。不然那件事,整个皇城肯定会弄得满城皆知的。飞阁之上,你的不慎滑倒根本不是不慎……”
“我知道,是你,你和你那个该死的丫头,你俩推了我!”
陈年年好整以暇的等她发泄完,眼见李嫣似想起什么一般脸色越来越差她才开口说道:“怎么,想起了?那天我和凝霜根本没推你,对吧。这一切的想法是不是都是阿朱告诉你的?可那天她呢?她明明可以拉住你的,却没有,害得莲池一个人也拖不住你,你才从飞阁上滑下的。是不是这样?嗯?”
李嫣的脸色越来越白,她紧紧咬着嘴唇,陈年年却仍然不肯松口,她步步紧逼,一张脸只离得李嫣只有咫尺之距。
“你自己也对阿朱怀疑了不是么?不然你怎么都带着莲池而不是她了呢?你随便派人查探便可轻易知道阿朱同谁接触是最多的,她……”
“不,母后为什么要,要这么做?我,我怀的可是她,她的孙儿啊。”
陈年年冷笑一声,站直了身子,李嫣也顿时觉得那股压力松开了不少,“因为你喜欢我啊,你跟我在一起让她很不开心。然后,就想用你的流产嫁祸给我,我就消失在这皇宫咯。”
李嫣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女子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样的话,继而又听陈年年说道:“因为,我也曾经这么嫁祸给她过呢。”那女子微微低下头,覆上自己的腹部,一缕头发倾泻下来遮住了她半张脸,“我用了自己的孩子做筹码呢。呵呵,比她还狠吧。”
李嫣低声的惊呼出声,那女子转过脸看着她,却突然妩媚的笑了起来。
“嫣儿!”李嫣茫然的回头便看见刘肥怒气冲冲的赶了过来。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突然脑袋一昏,便晕了过去。
李嫣再次睁眼,轻轻抚摸着凸起的腹部,低声呢喃道:“宝宝,娘亲该怎么办,怎么办呵?”
原来这后宫中的争斗不是你不想卷入便可以不卷入的,原来这么多的恩怨纠葛在你还未踏入这皇城时便早已种下了。不管你被旁人隐瞒,保护得再好,是纸窗户终有捅破的一天。只是,李嫣委屈的枕着头低声哭了起来,只是,为什么是他的母亲这样对她,为什么会是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