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爻愕然看着那人的剑直直向这囚车袭来,她立马将长恭护在怀中,躬下了身。
可那人剑锋却一转,横立于空中,站于囚车之上,威风凛凛!
张青以剑指向车内二人,望着河对岸心焦之人,冷笑道:“昭伊琛郓,这笔买卖可真不划算!”他仰头笑了笑,“这二人身份贵重至极,大汗想用一人就换走这二人,呵呵,是当我们是傻子么?!”说完横剑于身后,长风瑟瑟,吹着他头盔上的盔缨飘然于空中,红色一团犹如烈火。
昭伊琛郓紧了紧拳头,那人是故意的,故意做出一副欲伤人之态!他压下心中怒火,亦大笑道:“哦,原来堂堂的骠骑将军在您大将军心中也不过如此嘛,还是有些人,想借此机会铲除心腹大患?”
张青冷笑一声,低头看向笼中之人,那冷凛的眼光似在诘问她一般。他转开目光,大声说道:“没想到乌智大汗除了会暗箭伤人之外,这挑拨的功夫也是不赖呵。”
昭伊琛郓也不听他做这些口舌之争,他向阿顿都看了一眼,阿顿都领命,将霍东篱拖至更前方,河面的水汽几乎喷薄至脸。
那人微微扬了扬头,看向河对岸,他眯了眯眼,待看见那笼中二人,而立于那牢笼之上的黑色铠甲之人,他猛然睁大了眼睛。
“她应该没告诉你们,他要杀的是谁吧。”,“长恭啊,呵呵,长恭,不就是张么?”
他看向那三人,本该是好好的一家如今竟非要这样刀剑相向,他张开嘴,想大声呼唤,可是被勒住的嘴唇却发不出任何一个清楚的字音。
“呜,呜!”他挣大了劲欲告诉那人真相,可是却被阿顿都大力压住,挣脱不得,迎面而来的水汽喷薄向他,惹得他眼睛一阵阵生疼。
这般竭力抗阻的行为在朝音众将领看来却只以为让张青不要因为他而放过囚车中的二人,众人心中更是对乌智之人恨之入骨,对那车中相互依偎的二人怒目相向。
张青脸色更是不善,从身后猛一抽出短剑,“咔!”的一声将那囚车锁链斩断,人也跟着翻身站于地上。
“歘!”短剑被一股大力掷入土地中,短剑“嘤嘤”作响。
他几个大步走上前,手一挥,身后侍卫便将车中二人拖拉出来,也不知是因为侍卫力气太大了还是长恭被这阵势给吓住了,还是看见了琛郓,觉得有了依仗,便放声大哭了起来。
在这肃杀的战场上这稚嫩的童声甫一响起便淡了些凶残的气氛,众人皆将目光投向那孩童,带着不同的神情与想法。
公孙筹打马向前,翻身下马,站于张青身旁,低声说道:“将军,还请速战。”
张青几不可见的皱皱眉,身后二人已被带至跟前。张青淡淡的一瞥,那发丝凌乱,满脸污垢的女子双眼只是盯着那河对岸之人,她紧紧的将长恭护在怀中,神情却丝毫没有忧怖之色。
那样的坦然,放心的面容,张青心中一阵愤怒,对着昭伊琛郓说道:“昭伊琛郓,你选一个,你的女人还是,你的儿子!”
霍东篱仍是不住的欲往前冲,他瞪大的眼珠,额角暴露的青筋都无一不展示出了他内心的焦灼,可,这些除了他身边的阿顿都,没人能看见。
“霍将军,你消停消停吧,若是不小心划破了脖子,对岸的二人可就一个也活不了了。”阿顿都冷冷的丢下这句,便见那人激昂的情绪立时萎顿下来。
他看着霍东篱无奈的瘫坐在地上,只是感叹。难怪,难怪雪神说,这世间最苦是牵挂……
昭伊琛郓阴沉的看向张青,“朕说了,二换一。”
张青冷笑一阵,抽出自己腰间宝剑,寒冷的剑锋直指花爻怀中紧紧依靠的孩童。
“是么?既然大汗不愿选,那本将来帮大汗好了。”说完便挽起剑花刺向长恭胳膊,他本意是想用这孩童的声响换得对岸之人的心疼。不知为何,他想留下那女子。
岂料花爻见剑势袭来,背转身便扛了那一剑。
“额!”小腿一阵疼痛,花爻单脚跪下,却依旧紧紧的护住长恭。她当日本就伤势未好便被押上了囚车,一路风霜袭来更是加重了病情,那日她昏昏沉沉的躺在车中皆因身子早已困顿不堪了。如今受了这一剑,更是再无多的力气支撑着身子,索性双双跪坐于地上。
花爻头也不回的咬牙说道:“堂堂朝音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对无知孩童都忍下这般毒手!”
张青收剑,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悔恨与担忧全没能入了别人的眼,他不理花爻的冷语,依旧高唱道:“大汗可想清楚了些?”
昭伊琛郓也是暴烈的性子,见花爻如此形容,当下便挥出马鞭,抽在霍东篱身上。闷哼一声,却如重拳打在了棉花之上一般。昭伊心中不解恨,仍是一鞭鞭的抽打那人,鲜血四溅!
“乌智野狗!住手!住手!”朝音这边早有将士忍耐不住,齐声高叫道。
公孙筹见状,私语道:“大将军,如此胶着下去也不是办法。”
张青早已不耐烦,不耐道:“他们手中有东篱,难道不管他生死?”
“霍东篱守职不利,若能以身殉国也不失为一将功赎罪之事。”
张青冷眼看了一下他,冷笑道:“公孙大人,你可真是铁面无私。”
公孙筹顿了一顿,临行前,皇后娘娘嘱咐他的言语,他不敢忘记,这孩童,这妖女,以及对岸那人都是此行的目标,既然有如此良机,他,不能失手。他心中暗下决心,便又道:“既然如此,我们先行让出一人,若他无诚心,再杀且战不迟!”
如今之计,唯有这样,他示意公孙筹说了那番言语,眼神却仍是止不住的朝那二人看去。
如果二选一,自己会选谁?他猛然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回神之际,已然听见了昭伊琛郓似宣誓般的说道:“朕选她!”马鞭一指,指向了那白衣女子,他又冷笑几声,说道:“大将军好谋略,只是,日后莫要追悔莫及!”
张青隐隐觉得一丝不安,这样让他莫要后悔的言语有太多的人告诉他了,可是他连自己到底为何该后悔,又后悔什么都不知道!他不耐烦的挥挥手,赵又行便摔了几名士兵拖过花爻。
“阿娘,阿娘!阿娘不要恭儿了么!不要我了么!”长恭被几名士兵扯开捉住花爻的手,拼命哭喊道,“阿娘啊!恭儿乖乖的,再也不闹了,不闹了呀!”
花爻也是心疼不已,“张青,我死,他活!”
张青见状,仍是冷眼旁观,“抱歉,他选了。”
话一说完,士兵便拖拉着花爻往河对岸行去,几只小竹排,早已停顿好,那几人不由分说的将花爻禁锢着拖拉上船,另一边的霍东篱也是待遇不好的被押上船。
不到河心,对方会出何招数都是未知。
越加行近,越发看得清霍东篱身上的满身伤痕,不过短短两日素日英姿勃发的男儿便被折磨成了这样的形容!众人皆是心中愤懑!
副将唐剑行前,出声道:“大将军,既然人已换,这太子小儿也该当用来祭奠军旗!以报霍将军受辱之仇!”说完,不等张青回答便拔出佩刀向那孩童砍去。
“叮!”大刀被短剑镉去,抛向远方。
“大将军!”唐剑气得满脸通红,却被公孙筹劝住,收住了攻势。
张青看向那渐行渐远之人,只是轻声道:“上马,开战!”说完看了看那哭得满脸花乱的孩子心中没来由的一疼,却只是转身上马。
两只小筏渐渐靠近,河两岸之人也越发紧张,谁都知道,一息之间,山河将乱!
“啊!”一声清脆的孩童尖叫声却猛然震断了大家的神经,待得大家回神来看之时,已见张青一柄短剑上染满了鲜血,而方才还大哭的孩子早已倒在了血泊中。
“长恭!”竹筏之上花爻猛然大叫。
张青愣愣的看着手中沾染了那小孩的血的短剑,头脑中一片混沌。刚才,刚才好像是公孙筹要去杀那个孩子,他出手救护,可是,可是为什么如今自己看来却是这样的情形?
他有些魂不守舍,望了望地上躺着的孩子,又望了望江上那嘶声裂肺的白衣女子。
突然觉得世界好像空了……
昭伊琛郓夺过身旁士兵的弓箭,举手便向那将至江心的霍东篱射去。
冷然听见风声,霍东篱微微偏头,躲过要害部位,却仍是被射得倒地不起。
朝音见状,捉起地上的孩童便要抛入江心,已至江心的花爻愕然回首,充血猩红的双眼射得人心胆颤。那白衣之下瘦弱的女子犹如入了魔障一般,她微微捆扎的发丝怦然四散,体内消失多时的真气猛然乱窜。
“碰!碰!碰!”竹筏上押守的众人也纷纷被震得血肉翻飞。
她足尖点水,溅起几点水花,便朝着那抛入空中的孩子奔去。
一阵冲力撞得她心神巨震,“额!”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似乎随着这鲜血的流出,她的神智也清醒了几分,看着怀中惨白小脸的长恭,她看向那地上仰望的人,只觉天地俱灭!
岂知,还不待她将那人憎恨,朝音此处早有将士搭弓引箭射向那空中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