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澈眉色一动,心中嗤笑道,早间你支持出兵不就得了。
花爻被捉一事本来他就欲大做文章,虽然之前曾心中暗下决定不想将花爻卷入这朝堂之中,可经过了去年一败他的得失心告诉他不能再输了。可这张青却百般阻挠,说是擒贼先擒王,于是他便也就着他,任由他摆套设局。
如果能不动战火的便能拿下他自然也是求之不得,如今到手的便宜却这样白白溜走,加上有人暗中所告知与张青所述不尽相同,他心中烦怒,也就宣他过来,其实也不外乎就只是劝其开战,既然目的达到了,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张青欲告退,刘澈却唤住:“将那二人也带去战场,去年战败之耻朕定让他们偿还!”
张青一震,想了想,说道:“陛下,此番出战我们虽可以打着正义的旗号,可若用,用小孩妇人做人质,这……”他咽下了后面的话语,仍是恭谨的垂手而立。
刘澈打量了他一番,眼睛微微眯了眯,笑道:“不过就是看看那冷傲的乌智大汗对花爻到底用情至哪儿,堂堂朝音难道还要凭此获胜不成?”
张青亦淡笑点头,“陛下圣明,臣遵旨。”
刘澈托着下颌,又道:“不过朕也不介意用他妻小的血祭奠朕死去的将士!”
张青一听,心中一震,他抬头又欲说,却被刘澈那慑人的眼神给震住了。
刘澈看向他,戏谑的说道:“张青,你不会跟那孩子真有什么关系吧?”
张青叩拜,“绝无此事。”
刘澈笑着,“那就这样吧,明日早朝你便请奏。”
张青还欲争取,却见刘澈挥挥手,他只得无奈的告退。
张青回到府上,苏很上前告知霍东篱已然在大厅等候了多时,张青揉揉眉心,示意他领路。
霍东篱仍旧气色不好,看来那晚他的确伤的不轻。他一走进厅内,霍东篱立即站起来。
“东篱,你过来有事?”
“舅舅,放了她吧。”
张青脸色突变,本来在宫中就因这事被刘澈打压,冷不丁一回到家就听见这人说出这番话。“你管的太多了。”
霍东篱不依不饶,“舅舅,她当年真的为你做了很多很多,即使你记不起了也不该这样对她。”
张青攥了攥拳头,止不住的咳嗽起来,苏恒立即递上茶水,张青轻轻的推开,他骤然看向霍东篱,“你别忘了身上的伤是拜谁所赐!”
霍东篱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张青觉得浑身血液似凝结般,好在霍东篱立刻移开了眼神,又说道:“舅舅,这伤我无怨无悔,她,她真的……”
“住口!”张青猛然打断,似觉得自己语气过于僵硬,他叹口气道:“明天早朝皇上便会下旨出兵,而她俩,将会作为人质被押上前。”
霍东篱面色更白,突然笑了起来:“舅舅,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她若真死了,你就不会难过么?”
这一问似直直的抨击到了他的心坎上,他浑身一震退后了几步,扶住桌椅稳住身形。
霍东篱似也意识到了伸出手欲扶住他,却被张青闪身躲开。
霍东篱有些懊恼,张青轻咳几声,他似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无助的低下头,张青一看恍如又见当年那个受了人欺负,却仍旧昂扬着头恶狠狠的盯着那些人不屈服却在自己皱眉或者生气时委屈的垂下头低语道:“舅舅,别不要我。”
张青缓缓坐下,轻声说道:“东篱,你也大了,很多事舅舅也管不了了。你的前程,家族的兴败,朝音的未来这些你若觉得在你看来都是无足轻重的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他顿了顿,“别忘了,你若要做出叛国之事,我是绝对不允许的!”
霍东篱猛然抬头,直直的盯着他,“叛国,呵呵,她为你做的又岂止是叛国……”继而他痛苦的皱眉道:“薛胜他们怎么就是束手无策呢!你醒来呀,醒来呀!”
张青不悦的皱眉,示意苏恒让他冷静,谁知霍东篱虽然病体未愈可这力气却大得出奇。他猛然推开苏恒,苏恒摔在地上,他一个踏步上去,直直的面对张青,“你没叛国,你是在叛心!”
张青呼吸几乎都停了一拍,他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青年,似乎很多事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恍然,他眼前之人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他伸手想牵住那孤独又倔强的孩子,却猛然倒地。
“老爷!”
“舅舅,舅舅!”
张青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影,眼神一转看向屋顶,黑压压的盖住了天空,却赫然呈现出一女孩的身影。
她蜷缩在大树底下,惊慌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直直的盯着一少年然后沉沉的昏了过去。
他转了转眼神,茫然而空洞。
苏恒已经跑出去传唤大夫,霍东篱着急的抱着他,不停的拍着他的脸颊,见他无助的转动眼珠却是颓然无力的,更是焦急不已。
张青表情如纯善的孩童一般,痴痴的望着屋顶傻笑,那名幻觉中的女子趴在自己背后,背上暖暖的,全然没了素日的冰冷。她不停的在自己脖颈周围轻声说着话,带着孩童的奶气,暖人心扉。
她说:“张青,你不会不要我吧。”
张青挣扎着想伸出手,却无力的垂下,他张张嘴,开口唤道。霍东篱以为他有什么需要,连忙附耳倾听,却听见怀中之人,虚弱却执着无比的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花,花爻。
霍东篱紧咬着嘴唇,舅舅,若有一日你恢复了记忆,又该如何自处……
霍东篱奔入竹舍,花爻正在院中养伤,听闻有人闯了进来不禁回头一看。只见霍东篱如一头暴戾的猎豹一般沉着气,一言不发的朝自己走来。
“东……”
话还未开口,霍东篱便打横将她抱着奔了出去。
花爻惊怒,不停的道:“东篱,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张青不会放过你的!”
霍东篱不理会,面色更加惨白了些,他将她抱至张青才昏倒的地方,放下,却见刘诺已经到了那里。
那高贵的公主此刻却如一般寻常女子一般将那心爱之人搂在怀中,泪眼朦胧。
而张青的手,亦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他似昏迷又似清醒的依赖着环抱他的人。
霍东篱明显没料到会是这等情景,连忙看向花爻,张口便想解释,可是见着花爻那神色不变的面容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木然的转身,也不知是因为身体还未恢复还是怎么,缓缓的往回走。
刘诺抬眼看见那背影瘦弱不堪的女子一步一步远去的背影,圈住张青的手不由得更紧了一分。
怀中之人呢喃的轻声呼唤着那人的名字,那般紧紧的追逐,不舍的难忘。
待得张青再次醒转时,天已经黑了,刘诺打发了霍东篱归府,自己一人侯在他身边。
烛影幢幢,她神色难辨的看着床上之人,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张青甫一睁开眼便看见了如此情景,他微微一愣。这样的刘诺让他有种异常的压迫感,是前所未有的。
他一言不发的起身,揉揉眉心,刘诺体贴的递上茶杯,张青淡淡的看了一眼,轻轻抿了抿,便放在了一旁。
屋内,只这二人。
半晌刘诺开口:“张青,你病了。”
张青声音淡淡的回道:“没什么大碍,你无须过多担心。”
刘诺轻轻笑了笑,是你而不是公主了么?这人可真爱装啊。她抚了抚衣服的皱褶,又道:“可是,你这一病竟是这么多年。”她又嗤笑道:“张青,你不同我有过多接触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你怕被我发现对你不利?”
张青面色本来就有些憔悴,此时脸上的不耐烦神色更加明显了些,“你想多了。”
刘诺轻笑,似嘲讽般,惹得张青也抬头看向她。
“想多了?呵呵,孩子都有了,你说我想多了。”她似恨恨的看着他,手却不自觉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张青却没忽视她这一行为,他仍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回道:“公主若要相信谣言,青也无可奈何。”
刘诺捏了捏手指,见那人这般敷衍的回答,心中怒气更甚。她霍的一下站起来,上前几步离得跟张青更近了些,她如同高高在上的女王俯瞰着他一般,“张青,成婚多年,你就没想过子嗣的问题?”
张青轻蔑的笑了笑,这笑显然激怒了刘诺,可那人却不以为然,他轻轻开口,反问道:“哦,子嗣?”
刘诺被这一问似问的心慌,她故作镇静的扫扫衣袖,“当然,你成婚这么多年,却无子嗣,早年的孩子也夭折了,你竟没想过这些?”
张青淡淡的看她一眼,“想过又如何,没想过又怎样?”
刘诺被噎了一下,瞪着眼睛看向他,这个男人,怎么什么都要她提醒,什么都要她主动!
刘诺还欲说什么,却被张青挥手打住了,“公主,明日还有早朝,若无其他要紧事,青想着手整理一些东西。公主先行就寝吧。”
刘诺突然尖叫道:“你又要去她那儿?张青!她如今都变了变了!你还要怎样?当年害得你差点被皇上降职责罚,如今又害你差点渎职!你究竟要纠缠她到何时才罢休啊!”
张青静静的听着,缓缓转身,仍是淡淡的表情,“公主多虑了。”说完仍是慢慢的往外走。
刘诺气得推开桌上的茶壶茶杯,乒乒乓乓响了一地,她咬牙切齿的看着那没入夜色中的人,“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我的儿子拿她的来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