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回归
昭伊琛郓苦笑一下,转过头,“是我太胆小,太害怕,还是你,太过铁石心肠?”
花爻觉得此刻的心情烦躁极了,才知晓霍东篱的心意,此刻连平日怒目相视,说不上两句便要争吵的人竟也对她起了那样的心思。好像世界一下子全都变了,他们不是他们,她不是她了。
昭伊琛郓见那女子蹙眉深思的神情也不再多做纠结,扭开头,他淡淡的说道:“算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若你不是这样铁石心肠,或许,我也不会那么……”
“大汗!”阿顿都来不及勒马便从马上跳下来,几步奔至跟前,“属下护卫不力,还请大汗责罚!”
昭伊琛郓轻轻抬起他的手,“无须自责,那边都处理好了?”
阿顿都看了看花爻,见昭伊琛郓也不阻止,便说道:“嗯,孟将军已经取捷径准备突袭戈洛了,另外,朝音大将军张青已经到达了阳都。”
“这么快?”昭伊琛郓丝毫不避讳花爻,仍是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张青直接带领几个副将连夜赶赴戈洛,后续的兵马也快马赶至,他们所带辎重不多,速度故而比平常行军快了很多。”
“辎重不多?”昭伊琛郓冷笑道,“看来他打的是以战养战的策略呵。”想了想,他又道,“传令孟获以骑兵突袭,只求扰敌,不求胜利。”
“啊?”阿顿都似无法理解一般,“不,不求胜利?”
昭伊琛郓也不愿给他多做解释,伸出手,阿顿都连忙扶他上马,“孟获那厮最爱打斗,你一直跟着他,完成突袭之后再回王庭。”
“是,大汗你的身子……”
“黑影如履平地,无妨的。”他坐在马上,看着脸色微微发白立在沙漠中的那人,又问道:“红愁可带回来了?”
阿顿都闪身,命人引了红愁过来,昭伊琛郓点点头,对着花爻说道:“即使你要离开,也请先让担心你的人安心,你的心不止在长安,王庭,也该有。”
说完他也不再看那呆立在那儿的女子,轻轻的趋着黑影离开了,身后的护卫,骑士跟了一长串,却仍是掩饰不了那人独坐骏马的背影透出深深的忧思来。
花爻眼眶不自觉的又热了起来,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可是为何还要这样待她!她略带委屈的看着那人坐在马上,丝毫不因自己的伤痛而佝偻着反而却挺立着的背脊,突然觉得好心酸。
“昭伊琛郓你不是应该囚禁着我,讥讽着我,然后利用完随处将我丢掉的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这样待我,我又该如何回应!”花爻无力的瘫坐在沙漠中,毫不顾忌形象的放声大哭起来。
徐广在经历过数次迷路之后偶然的遇见了同孟获鏖战的铁骑营,五千精兵的加入使得孟获为了顾全大局迅速撤离而去。由于戈洛沙漠之中的频频变故,以及张青等人的迅速支援,昭伊琛郓本意打算集结大部分国家军事力量迅速将之剿灭在戈洛沙漠,然后迅速收兵援助攻打戈洛城的部队的计划也随之打破。
随着朝音大将军的到来,戈洛城内本是萎顿的士气登时变得高昂起来,他就如同是军事历史上岿然不动的神祗一般!昭伊琛郓派兵攻打戈洛城因此在最后关头也不得不撤退回去。
由是戈洛之围虽几经惨败却仍是得到了解除。
张青一面整顿所剩兵力以及后续到来的部队在抵挡乌智大军反攻的同时有序撤退,一面向朝廷上表如实说明战况。刘澈虽心有不甘,却也敌不过天怒人怨。所幸张青此番出战,虽未能重创乌智以血人人谷之耻,却还是在以少数人伤亡的情况下几番击退了乌智的攻袭,守住了阳都。这样至少表示此番出兵还是有所收获的,而这收获的代价却自动忽视了。
昭伊琛郓因为受了伤,担心诺顿王因此战失掉的势力心怀愤恨做出过激行为,不敢再轻易出动王庭军队。在朝音宣布停战之后,昭伊琛郓亦假借阿木长老,花爻之手,表示战乱纷起,子民死数众多,天神震怒。于是召回大军,也宣布停战。
此次战役虽然乌智失掉了一座城池,国土少了一分,然于昭伊琛郓来说却不能做是失败的。
他借用此战自然而然的消了诺顿,息乐,罗射三位亲王的势力,尤其是除去了诺顿王的右臂图也!除开一直因为花爻的王妃地位而支持琛郓的澹台家族,息乐,罗射家族也因此次战争同图也翻脸,加之其势力受挫,于是终于肯全心归附昭伊家族,听从昭伊琛郓的号令。于是乌智五大家族中已有四大家族已归顺他,乌智王庭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统一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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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武十三年春,大将军张青领兵归城。
元宵之前人们还沉浸在捷报的喜悦中,欢欢喜喜的备好年货只等远方的亲人得胜归来,喜迎新春。而此时,眨眼不过月余,噩耗连连传来,铁骑营莫名消失,李将军为国捐躯,大将军带病上阵,眨眼前的胜利却在一秒后尽数被乌智夺回。
春寒料峭,风雪已无,天灰蒙蒙的,又阴又冷。
征北大军归来,平日里繁忙的街道早已清空,长安街两旁的房檐下挤满了男女老少。路那样长,人那样多,向东望不见头,向西望不见尾。人们哀戚的站在房檐下,默默垂泪看着缓缓行进城门的人儿。那些尚活着归来却伤残累累的士兵,或相扶搀扶,或拄拐行走,或架着担架。
而一直痛苦沉默着的人群见状也再也忍耐不住呜咽着啜泣起来。
有些人在看到自己的亲人总算是归来时,一直以来的担心终于放下,也顾不得巡防营的阻拦便奔上前去抱头痛哭;有些人哭泣着顺着军队一张张面孔的辨认却仍是找寻不到,最终相信那噩耗竟是真的,昔日生活的人早已魂归异乡,尸骨无存,更是抑制不住的放声大哭起来。
张青停住马,淡淡的看着这一方景象。人们似发泄般,捶胸顿足拼着性命的拦下他的骏马,撕心裂肺的喊道。
“大将军啊,您怎么能不把他们带回啦啊,他一定还活着的,一定还活着的呀!”
“我的儿啊,还我儿来,还我儿来啊!”
一刻前还是在沉默中哀痛的长安街,此刻竟被震耳欲聋的哭喊声充斥着。
从城门到兵部不到十里的路程,竟因张青乃至所有士兵的动容而走了整整一个时辰!
刘澈也不加催促,甚至怒声斥责了谗言张青罔顾圣意的官吏。
他独自站在高高的宫门上,或许因为愧对百姓而不愿登楼面对那样悲烈的景象,或许因为自责内疚而一个人登高忏悔,独自思量。
他算不得一个仁君,却依然觉得难过。
“叹流年,盼流年。几经生死泣涟涟。
何夕归,今夕归。几番梦醒目睽睽。
毁河山,丢河山。尸骨埋没泪潸潸。
年关至,鬼关至。愁云漫面无天日。
筑新坟,别旧坟。旧愁新怨索离魂。”
那日之后一直歌舞升平,仿佛若太平盛世的长安四处传送着这歌谣,连寻欢作乐的场地亦悄无声息似约定好一般停业月余。
那因为一个帝王不切实际的梦而因此葬送的数万人的生命却也不能因此而得到生还。
死者已逝,无力回天。
纵使刘澈下令休养生息,并且重新颁布盐税,农田税来缓解那些因为失去儿子,丈夫,父亲的家庭的生活状况,可人们对这一向视为天帝的君王还是产生了无法弥补的怨恨。
然,亦不乏更多热血儿郎视此战为朝音之耻,视李常为将军典范,视霍东篱,张青为不灭战神。他们摩拳擦掌,纷纷等待日后的雪耻!
“沙场昔断魂,烈风催鬼生。万箭冲前阵,血洗家国恨!”
如同大风大雨之后必是相安无事的天气一般,朝音,乌智也渐渐息了战火,两国君主也只为尽快弥补此次战役所带来的伤痕,励精图治。
天下暂时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