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QQ哈尔芭比Q
6月7日，上午11点。
冰城火车站。
一上午有惊无险的通过了答辩，齐羽饭都没吃就赶了过来。
买票，取票，安检，候车，终于在长椅上坐下的时候，他眼前一黑，浑身的疲惫都涌了上来。
腰更是仿佛要断了一样。
沙发再软，睡起来终究没有床舒服啊。
昨晚两人一共找了五家酒店，前三家全都客满。第四家虽然还剩一个双床标间，但卫生间墙壁却是玻璃的。
不知道是不是行业的标准答案，第五家依旧只剩一个房间。
有心再换一家，外面却下起了雨。
忐忑不安的进入房间，两人全都不发一言。
齐羽用凉水洗了把脸，之后拿了条毯子，躺在了窗边的沙发上。
“晚安，好梦。”
虽然互道了晚安，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两人谁都没有困意。
再加上夜深人静，酒店的隔音效果又不是很好，两人几乎将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所有连绵不绝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要能睡着就怪了。
半个小时后，齐羽在沙发上悄悄翻了个身。
下一秒，安然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齐羽。”
齐羽没说话。
“我知道你醒着的。”
齐羽依旧不说话。
“我只想问问你，马上要毕业了，你到底想装睡到什么时候？”
齐羽还是没说话。
他知道，只要自己说点什么，今晚在这个房间里就可以发生点什么。
但在确认自己的内心之前，他不想做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没有人活该被辜负。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退了房间。
吃早饭的时候，安然的脸是红的，眼神里满是幽怨。
某个瞬间，齐羽以为这就是故事的终点。
然而路过麦当劳的时候，小系花又恢复了往日的体贴，自己要了杯热朱古力，又递给齐羽一杯美式拿铁。
“我知道你也一宿没睡，喝了吧，不然影响答辩。”
齐羽张嘴想说什么，小系花却无所谓的摇了摇头。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先把该做的事做完。”
四个小时后，从学校赶往火车站的路上，齐羽给安然发了条信息。
“多亏了你，答辩很顺利。我有事要回家一趟，等我回来，我们谈谈。”
片刻之后。
“你哪趟车次？”
“？”
“哪趟车次？”
“D6909。”
齐羽知道她想干什么，越是看起来乖巧懂事的人，一旦认准什么事往往比谁都坚决。
齐羽猜到她会来，但没想到来的人这么多。
安然。
安然的室友，齐羽的老乡崔灿。
崔灿的男友，齐羽的同班同学任舟。
还有一个步青云。
饶是齐羽再迟钝，也察觉到了这阵仗非比寻常。
“你们怎么？”
安然没说话，脸上依旧是三分羞涩七分幽怨的表情。
崔灿瞪了齐羽一眼，眼神流露出明显的不满。
只是这不满究竟是责备小猪拱了白菜，还是埋怨小猪为啥不早点来就不得而知了。
任舟走过来拍拍齐羽的肩膀，小声解释道：“我和灿灿在一起快三年了，她爸妈早就想见我，我这次就是去拜见岳父大人。”
说到这儿，他又看了步青云一眼，感激的道：“会长这次来，一是帮我撑个场面，二是领略一下你们大齐帝国的风采。”
齐羽和步青云四目相对，后者上前两步跟他握了握手。
平心而论，当别人还在勾肩搭背、捶胸顿足的时候，步青云的社交礼仪早已练至炉火纯青。
单看外表，这个人无论谈吐、仪表、风度、气场都堪称一等一的才俊。
如果不是双方立场不同，做个朋友倒真是一桩美事。
“久闻大齐帝国魅力非凡，烧烤文化更是天下一绝，我特来开开眼界，见见世面。”
面对略有些嘲讽的称赞，齐羽无所谓的点点头，对步青云和任舟道：
“虽然我代表不了QQ哈尔，不过欢迎你们来齐做客。祝你们玩的开心，吃的愉快。”
几人这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尬聊着，前方已经开始了检票准备。
疫情结束之后，一切恢复如常。再没有了人与人间隔一米的规定，久违的人潮涌动再次出现。
人群原本站成两排队列，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只是低头看了眼手机，身前就挤进一个壮汉。
她刚说了一句：“你这人怎么加塞啊？”
那人凶神恶煞的回过头，露出两条纹着带鱼皮皮虾的手臂，周围的窃窃私语声瞬间就安静了下去。
眼看正义就要屈服于暴力，旁边队伍里突然走出来一个胖子。
这位兄台身高一米八，腰围三尺五，一张大脸又白又圆，两只眼睛又小又窄。
尤其是那对儿浓重的黑眼圈，配上他这幅身材，冷不防还以为是国宝跑出来了。
他上身穿着范思哲的T恤，黑金美杜莎被肚皮撑得凸起，远远一看还以为脸肿了一块。
一条加肥加大的九分裤下面，踩着两只粉色耐克气垫战靴。
胸前的LV和肚子叠加在一起，活像个连体葫芦。
他走到纹身男身边，目光却看向那名女生。
一口标准的川普字正腔圆。
“幺妹，这个就是你的不对喽，你没得听过那个故事么？”
女孩儿本能的吓了一跳，还以为坏人又来一个。
仔细一看却是笑了，这胖子虽生的膘肥体壮，五官眉目却讨喜的很，怎么看也不像恶人。
当下便接话道，“啥故事？”
胖子嘿嘿一笑，拿出水果13手机潇洒的一划，当众点开语音播放。
只听Siri那半死不活的独特口音缓缓说道：
“某天，阎王出现在某人面前，对他说：少年，想不想少奋斗十年？
某人说，想！
于是阎王拿出生死簿，划掉了他十年寿命。
第二天，某人被带到地府，他找到阎王质问道：你搞错了吧？我看生死簿了，明明没轮到我啊！
阎王笑了，你不是爱插队吗？”
手机的声音很大，周围很多人都听得清。
眼看人群哄堂大笑，纹身男顿时有些挂不住面子。他回过头，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怒视胖子。
“你谁呀？我看你好像闰土想找猹啊！”
胖子和气地一笑，并没有吵架的意思。
“大锅，消消气，我给你念首丝。
你人真帅，
个子也高，
傻笑的样子都好看，
逼的我都快发疯了。”
“你特喵才傻笑，滚一边去，没工夫搭理你。”
纹身男骂完转身就走，女孩顿时有些不解。
“他那么凶，你夸他干什么？”
胖子又是嘿嘿一笑，“我这是藏头丝。”
愣了两秒，女生立刻发出一阵大笑，心里的气全都消了。
一场闹剧过后，检票开始。
因为买票的时间挨着，齐羽猜到大家会在一个车厢。
但他没想到他们会特意串过来坐。
更没想到的是，那个胖子居然就坐在他对面。
两人的膝盖无意中碰到，胖子粲然一笑，露出满嘴的小白牙。
几人的位置是这样的：
崔灿靠窗，安然在她身旁，过道就是齐羽；
崔灿的对面是任舟，任舟身旁是步青云。
伴随着《故乡的原风景》悠扬的旋律响起，列车马上就要出发。
突然，先前的纹身男发出一声怪叫，看了眼出口似乎要跑。
在他对面，一个雍容华贵的大姐露出欢天喜地的笑容。
“教练！咱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不？”
纹身男的脸上瞬间风起云涌，眨眼间竟然落下泪来。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嘴唇都在哆嗦。
“记得，怎么不记得？就是你改变了我的ZJ信仰。
以前我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自从遇见了你，真他么见了鬼了！”
远远地看到这一幕，齐羽突然生出一股对纹身男的同情。
恶人自有恶人磨，每个人都不容易啊...
列车开启，纹身男终究还是没能跑掉。
伴随着充满节奏感的“哐哧哐哧”，齐羽闭上眼睛，准备小憩一会。
然而下一秒，对面胖子兴致勃勃的掏出手机，开始了语音聊天。
“你听我嗦，感情问题我最有经验，我给你六条恋爱忠告。
找个年轻貌美的，
找个性感身材的，
找个多财多亿的，
找个温柔体贴的，
找个诚实可靠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要让他们见面。”
“给娃儿起名可是个大学问，你不要起一个随随便便的名字。
要像我一样充满寓意！
宋天上，上天送来的。天命，雄起！”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齐羽离得这么近，想安稳睡个觉却是很难。
原本心里还有些不快，听到这里却笑了。
他想到了自己名字的由来。
父亲本想叫他齐语，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结果被他奶奶一通训斥，说这根本不挨着。
他爷爷想叫他齐鹤，说这名字接地气。
结果又被他奶奶无情吐槽，“人家还以为你是卖家具的！”
最后全家都默不作声，于是他奶奶骄傲的宣布，这孩子就叫齐羽。
在齐羽看来，名字只是代号，本身并无高下之别。
但名字里包含着长辈对晚辈的殷切期盼，这却值得让人一生珍惜。
想起往事，齐羽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原本这没什么，但看在步青云的眼里，总觉得这是齐羽和系花同学在强行喂他吃狗粮。
当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对齐羽道：“马上就到你的老家，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齐羽抬头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瞬间了然。
如你所愿。
“QQ哈尔是达斡尔语边境和牧场的意思。
从康熙三十八年到1954年，当了255年黑龙江省会。
是黑龙江省第二大城市，东北边陲最大城市。
作为老工业基地，为祖国提供了火车和机床。
作为绿色食品之都，为全国人民提供了安全、优质、营养的食品。
建国以来，持续为祖国各行各业输送人才。
神舟七号载人航天器，三名宇航员有两个是QQ哈尔人。
中国影史首位200亿票房演员沈腾也是QQ哈尔人。
电影《西虹市首富》中，王多鱼宴请巴菲克吃的就是QQ哈尔芭比Q。
提起烤肉，我不会告诉你在QQ哈尔能烤什么。
因为对于QQ哈尔人来说，万物皆可烧烤。
你也不要问我哪家店最正宗，凡是叫家庭烧烤的都错不了。
到了夏天，你只需沿街走一走，你会发现整个城市都沉浸在人间烟火的怀抱。
循着香味的指引，遵从味蕾的呼唤，去人最多、最热闹的街头巷尾，那就是你要找的答案。”
齐羽说着说着就意识到气氛有些异样，其他人都还好，对面的胖子自打听到烧烤两个字就一直双眼放光，到后来更是口水都要流出来。
齐羽识趣的止住了话题，把重点引到旅游景点上。
“QQ哈尔扎龙自然保护区是世界上最大的丹顶鹤繁殖地，同时也是世界上最大的芦苇湿地。
世界上现存鹤类15种，中国境内共有9种，其中6种都在扎龙。
诶？”
齐羽正说着，对面的胖子终于忍耐不住，直接一把抓住他的手，一边吧嗒嘴，一边双目放光的问：
“帅哥，我跟你打听个事儿！你们这个烧烤之都鹤城，不是万物皆可烧烤吗？在哪能吃到烤丹顶鹤？”
这句话说出来，整个车厢都肃静了。
包括乘务员和乘警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准了这个叫宋天上的胖子。
齐羽心中一万只丹顶鹤鹤唳九霄，振翅高飞，每一只都在疯狂diss这个死胖子。
你知不知道有种修辞手法叫夸张？
你知不知道还有种东西叫《野生动物保护法》？
还想烤丹顶鹤？
你他喵怎么想的？
急着驾鹤西去是怎么着？
你们天府之国那么多美食，你咋不吃熊猫火锅呢！
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