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人格尔认识,是亚尔希波利特家族的翘楚,亚尔希的掌握军队调度的多利·波利特的儿子。他十四岁开始就在亚尔希巡游,有丰富的知识和很强的军事作战能力。
“赛尔诺·波利特?”
赛尔诺仔细看了看对方,灰头土脸,穿着士兵的服装,全身冻得僵硬,怀里还抱着一个人,但是那样的眉眼和气度,他还是有印象的。
他笑了起来:“真是难得见到你这幅模样。”
格尔垂下了头,他有些尴尬。
“你抱着一个男人做什么?现在是做了桑比得的逃兵吗?”
格尔脸红了起来:“一个朋友,生病了,请你帮忙救治一下。桑比得的事一眼难尽。”
奥尼尔看着他们一问一答的样子,似乎是认识的。他想着没想到格尔还认识这样的人物。
赛尔诺吩咐了一个侍从照顾一下格尔怀里的人。
格尔却拒绝了:“不用,我来吧。”
赛尔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由仔细打量起他怀中的人来。
这个长得清秀的小少年,他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看格尔紧紧护着对方的样子,他坏笑道:“你不是喜欢这个小子吧?”
“赛尔诺,你说什么呢?别瞎猜。”格尔一口否决。
赛尔诺越看越觉得格尔和这个小子的关系非同寻常。
走过一座桥,远远就看到了伦达城高大的塔楼和城门。
赛尔诺离开没有多久,前方就传来圣菲利军队在港口登陆的消息,不久,加里城也被攻破了。他没有心思再回都城了,就留在伦达。这里长官是父亲最好的朋友,在这里,他被任命为伦达的军事长官,伦达的所有士兵都经他调遣。
格尔三人在赛尔诺的府邸住下了。当天,赛尔诺将格尔介绍给伦达的长官,格尔向他们详细地说明了桑比得的情况,胡乱征兵,纪律不严,组织松散。圣菲利军队昨夜傍晚突击,来势汹汹,亚尔希军队猝不及防,他们趁乱逃了出来。
伦达的长官长着一张十分威严的脸,听了这些,他生气地拍了拍桌子:“桑比得的长官都是干什么的,居然这样罔顾法纪。”
眼看圣菲利的军队很快就要到伦达了,他们也得做一些准备。
伦达的长官对赛尔诺很信任,将布防作战的所有事情交给了赛尔诺,就离开了。因为这件事情,他气得不轻,要去躺着好好缓一缓。
屋子里只剩下赛尔诺和格尔,格尔一路来都隐藏了身份,跟在紫依身边做个小小的士兵。他其实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当逃兵这件事对于一个骑士来说可谓奇耻大辱,家族对他和哥哥寄予厚望,家族也会因此蒙羞。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他要保护紫依没有别的办法。
他可以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和圣菲利军队拼个你死我活,但是紫依怎么办呢?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孩,没有作战经验,面对这些在生死边缘走过的圣菲利士兵,必死无疑。他必须执行殿下交代的任务,在那种一定会失败的情况下,他只有逃。
本来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赛尔诺在当时并没有认出他。但是紫依生病了,只有不借助赛尔诺的力量,紫依才能很快恢复健康,他也能顺利完成任务。
但真的仅仅是完成任务吗?他却有些不确定了。
“格尔,你怎么会来这里?”赛尔诺喝了一杯茶,淡淡地问。
“秘密任务。”格尔简单地问答,不欲多说,转身就走。
“你去哪?我们可是好久没见了,这么急着去干什么,和我一起想想怎么对付圣菲利。听说圣菲利换了一个将领,年纪轻轻的却很厉害,杀伐果决不留余地。你知道是谁吗?”
“我要去看看我的朋友,”格尔皱了一下眉头,“我晚上再和你探讨。”
赛尔诺看着他的背影,想着:“奇怪,真是奇怪。一个小子值得他这么重视?”
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侍女用冰水敷了紫依的脸颊,侍立一旁。
紫依只觉得很冷很冷,自己就要冻死了一样,都不知道自己在哪。
然后,她开始做梦,做着她们三个相遇之后一起回家的梦。
这趟旅行终于到了终点,然而一回头,却看见有个忧郁的少年站在月光下,特别美。她忽然有些舍不得了,她朝他走过去,想了一会儿,终于叫出他的名字。
“安特诺希……”
格尔进来后,就看到脸颊通红的紫依口中呢喃地说着什么。
等凑近了,他才听清楚了是叫着殿下的名字,他忽然有些怔怔地。
紫依欣喜地叫着,站在月光下的少年不说话,他慢慢地转头,变成了一张清秀又有些不耐烦的脸。紫依蓦地睁开了眼,看到站在床侧的格尔,神情似乎有些忧伤。
这表情却和安特诺希有点像,但是总少了什么。
他们还是不一样的。
“格尔,”见对方还在发呆,她叫了他几声。
好一会儿,格尔才回过头来,有些傻地问:“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身体好着呢,完全不用担心,只是感冒了,再加上昨天有些累。”紫依对他露出明朗的笑容,眼睛微微眯起来,在飘着雪的寒冷冬季他居然从这笑容感受到了出了一丝暖意。
他想问紫依,她和安特诺希殿下是什么关系?却还是没问。
“你好好休息。”他轻轻地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紫依怀疑地看着他,这是怎么了,格尔现在好奇怪,都不和她吵架了。他刚刚说话的语气带了一点温柔,她真有些不习惯。
风一阵一阵地吹,雪花从门外飘进来,落在格尔有些落寞的脸上。
赛尔诺站在塔楼上,与值岗的士兵交谈了一会儿。前几日他已经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城墙,将有风蚀和损坏的地方都用石块修补了。现在的城墙从外面攻击可以说是坚不可摧。
他遥望了远方,广袤的土地上只能看到覆盖着的茫茫的雪和青灰色的天空,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他迎着风雪站了一会儿,转身从小而方的窗户上看到格尔正在马厩在喂马。
赛尔诺下了楼,迎了上去,笑着说:“你现在已经沦落为马车夫了吗?”
格尔一惊,抓着干草的手一顿,站在他旁侧的枣红马仍旧美味地嚼着干草,完全没有察觉越发冷了甚至有些尴尬的空气。
格尔将草料一把扔了,拍了拍手,转身看向赛尔诺。
将近两个月,他和佩罗以侍卫的身份跟在公主殿下的身边,这样的事情早就成了习惯。他如今有些心烦,不由自主就来到了马棚,现在却觉得有些羞赧,他居然习惯做起了这种低等奴仆做的事情。
“说吧,有什么事。”他有些不自在地转了转话题。
赛尔诺脸上带了讽刺的笑容,仿佛看穿了一切,“格尔,我现在有些怀疑你的能力了,是否真的像他们夸赞的那样,还是徒有其名呢?”
格尔握紧了拳头,有些生气了。
“你还是适合在马棚呆着。”说完,赛尔诺头也不回地走了。
雪花冰冷地贴在脸上,格尔坐在草地上,气恼地垂下了头。
赛尔诺坐在圈椅上,神态悠闲地喝茶。
侍从突然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向他报告有一大批桑比得城的难民围堵在城门口。
赛尔诺来到了塔楼,原本被白雪覆盖的地面多了很多黑点,越聚越多,黑压压的一片。
“没有等来圣菲利的军队,却等来了桑比城的难民。”赛尔诺自顾自地说。
赛尔诺正要下命令打开城门,格尔却阻止道:“别开,如果圣菲利的士兵混在里面,来个里应外合,伦达城就危险了。”
“我知道,但是里面大多是桑比得城的百姓就这样看着他们活活冻死吗?”赛尔诺说完,果断地下令开城门了。
格尔还想说什么,看着对方果决的神情,最后放弃了。
他在心里想,如果伦达城也灭了,他就带着公主殿下逃跑。
今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大批难民涌入伦达城,怎么安置就是一个大问题,有一部分桑比城难民直接去投靠了在伦达的亲戚,有些富裕的人家在伦达也有房子,就直接住下了。还有一部分,既没有亲戚又穷困的就无家可归了,只能躲在阴暗的巷子里,勉强生活。
伦达城和桑比得城遥遥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双方军队就打起来了。
佩罗骑着快马到达亚尔希的都城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宫廷知道这件消息的时候,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圣菲利军队的居然如此迅速。
女王怒不可遏,立刻下令调集一批军队对抗圣菲利,誓死保护亚尔希。
宫廷的官员一脸肃穆,女王任命多利·波利特为将军,前往加里阻止圣菲利的军队前进。
这时候安特诺希殿下突然单膝下跪,请求女王允许他参战。
宫廷的官员极力劝阻。
他是唯一的王位继承者,又尚未婚配,如果不幸丧生战场,将再无王位继承者。
女王也有些犹豫。
他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再如何强硬有手段,她也有软弱的时候。
然而看着他向来忧郁而带点颓废的眼神变得坚决明亮起来,女王还是点头了。
安特诺希被任命为副元帅,辅助多利·波利特作战。
出征前的前天晚上,安特诺希在书桌前一遍又一遍地修改演讲稿子。威敏特还在一旁嘲笑他把一篇小小的演讲稿看得那么重要。
但是,当威敏特看着他穿着铠甲远去的身影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也许再也见不到他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