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缓缓地走来,前面是穿着制服的仪仗队,紧跟着骑着大马的骑士,一辆一辆车依次走过……但是雨君没有多看这些,她的目光一直搜寻着公主的马车。
在这样的等待中,她的心变得越来越紧张和焦急,如果不是紫依那怎么办?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她这样祈祷着,那种心情简直和那些希望出好结果的赌徒一样了。
一转头,发现悦铃的呼吸急促,她似乎和自己一样紧张,这又是为什么?
悦铃也一瞬不瞬地盯着车队看,如果是洛伊丝公主的话,她希望能从公主口中知道有关幻雪的更详细的事情。幻雪,幻雪,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双眸一片冰冷……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洛伊丝公主”,雨君循着声音往那儿看,心却跳得飞快,终于快要见面了。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和喊声,乐队欢快的奏乐声。
当雨君看到隔着玻璃车窗的少女的侧脸的时候,周围的声音都消失,她几乎在那一刻确定就是紫依。她穿着白色的纱衣,端庄地坐着,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兴致缺缺。
“紫依!”雨君大叫着跳起来,大力地挥动着手臂,喊着她的名字,她的声音淹没在那些同样激动和高兴的人们的喊叫声中。
车外的喧闹,紫依以前是从来不管的,但是这次却鬼使神差地望向了车外。人群看到公主转头了,更加兴奋地叫了起来。忽略掉那么多张激动的脸,她只看到了在人群中,身材娇小,披着长发,脸色有些苍白和颤抖的少女。但只是停留一瞬,就被马车抛在身后。
悦铃却是一脸平静,她有些分不清,里面的到底是谁,有七分像却有三分不像。
雨君前后都是人群,根本移动无法动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马车离开。
她指尖微动闪着绿光,不过一瞬那光复又熄灭了。
巴洛说过,不可以轻易暴露身份。
白色羽毛飘过,缠着满脸绷带的少年靠着墙望着神情沮丧的少女。
守护者大人,我们该回去了。
人群渐渐散开了,他走向她,温暖而耀眼的阳光洒落一身,却驱散不了那天生带来的寒气。在旁边的人,见到这个缠着绷带又面色不善的人早远远地避开了。
雨君默默地望着车队离开的方向没有说话。前几天的病还没好,这两天吹了冷风,她的脸颊冻得通红,额头也有些烫。
“世界这么大,找一个人多么难啊。我总算找到了,却又见不了面。”雨君脸上尽是失望之色,说着,她的眼眶渐渐聚满泪水。紫依也会想她吗?是不是已经把她忘记了。
“她真的是你的朋友吗?”悦铃却有些怀疑,亚尔希的法师怎么会认识洛伊丝公主?看起来似乎还交情匪浅。
“是呀,我们很小的时候认识了,既是同学又是邻居。以前我内向又胆小,总是一个人玩。她是我上了小学之后的第一个朋友,活泼开朗也很仗义,我很喜欢她……”
雨君絮絮叨叨说着,想起了以前的事,越想越伤心,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流淌下来。但是悦铃却没怎么听了,她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雨君:“听说公主车队一般会在一个镇子停留几天,我们还有机会可以见到她的。”
雨君擦干眼泪,笑了,头却有些昏沉,不自觉地往后倒去。这时一双苍白修长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随即避开人群,带着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子里。
虽然是预料之中的事,悦铃还是有些惊讶而紧张。雨君昏过去了,如果他对自己下杀手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在跟着对方走的路上,她不停地唤着雨君的名字。
阳光正好,那缠绕在脸上的白色绷带如同水蒸气一样蒸发了,露出绷带下面一片洁白细腻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那双蓝眼睛冷冷盯着悦铃,她将不自觉地将头低了下去。
雨君醒了,头还有些沉重,她忍不住低声咳嗽了两声。
“我们该回去了。”他说,语气是公事公办地甚至还有些生气。
她吹了冷风,又哭过一场,此刻头疼得厉害,于是胆子大了起来。
“我不回去,我要去见紫依!”她的语气分外坚决。
巴洛微眯起眼睛,带着慑人的寒气,雨君毫不畏惧地回望他。
无声的风暴在两人之间酝酿着,悦铃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但是她心里还是希望雨君会赢。毕竟她和这个单纯的姑娘待过一段时间,而那个少年是她的仇人。
巴洛的指尖出现了白色光点。雨君看到后心里一惊,他打算强迫她会神殿!
她还不是巴洛的对手,动起手来必输无疑。但是在见到紫依之前她还不想回去。
那只有一个办法了。雨君缓缓抬起左手,露出中指上的墨绿色戒指,古朴和精致。
她一向温柔甜美的声音带了几分力度:“这是命令!”
“不要逼我,有本事你带紫依来见我!那样我就乖乖跟你回去。”
巴洛望着她,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片刻便归于平静。指尖的光点也随之消失。
悦铃看着那样美丽的戒指有瞬间的恍惚,如同灵魂都被吸进去了一样。突然手腕一疼,一条如同小蛇一样的白线紧紧缠在她的手腕处,让她清醒过来。
这是警告吧?让她不要对雨君下手。悦铃看着巴洛,觉得这个人真是让她说不出的讨厌。
巴洛毫不犹豫地转身,带了一丝决绝的意味。雨君望着他渐渐消失的高大背影却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状的失落。人真是矛盾又复杂的生物呢。
看着那背影,雨君觉得,巴洛好像有些伤心呢。
傍晚的风带着一丝温暖,吹在雨君的脸颊上分外舒服。橘黄色的夕阳洒在旅店的后院,雨君独自坐在台阶上,温暖又冷清。她的脸整个笼罩在这样的光线中,秀美的小脸笼着一层阴云。她心烦意乱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涂画,写来写去都是那几个字。马厩里的马发出几声响动,无忧地咀嚼着草料。她是不是不应该这样做?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雨君大概是那个会咬人的兔子,小丫头还不好惹呢。看那个少年对雨君恭敬的态度,她在神殿的地位一定不低。硬打她肯定不是他的对手,还没报仇,小命就搭上去了。但是如果她能很好地利用这个天真的姑娘,或许可以成功。
“雨君,”悦铃偏头对她一笑,接着将一块面包递给她,然后坐在了雨君的旁边。
雨君接过,却没有吃,看着天边怅然若失。
“你有什么心事和烦恼都可以和我说。”悦铃咬了一口面包,笑得没心没肺。
“我……悦铃,你呢?有什么烦恼吗?”雨君转头看向她。
告诉她也无妨,悦铃这样想着,便开口道:“我以前是没有的。但是最近,我的双生姐妹死了。”说着,她再也笑不出来,眸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哀伤。
“那一定很难过吧。我家的小绿——很普通的小黄狗——死的时候,我都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如果是从出生便在一起的姐妹,我无法想象。”
几滴泪水滴落在悦铃的手背上,悲伤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如同狂风,如同骤雨,顷刻间将所有坚强的伪装砸得支离破碎。泪水一滴滴地滑落,止都止不住。
唉~她还是很难过,怎么办?无论如何都很难过,怎么办?
六岁的时候,小小的他们被选拔为天赋者,从此便要离开父母和家人,住在清冷的神殿了。守护者长得总是冷着一张脸,对她们不假辞色。周围的人也是,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总是呆滞而无神。她一定也不喜欢这个地方,这个冰冷没有一点温度的地方。
幻雪和她一点也不一样,她的性格活泼,而幻雪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是个特别安静的人。她还是唯一能听认真听她的话而不会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来的人。
虽然幻雪的话不多,她还是很喜欢和幻雪说话。
“幻雪,我不想去神殿,那个地方阴沉沉地,让人觉得难受。你说,他们为什么打开窗户,让阳光透进来。”
大人们对这样的问题总是嗤之以鼻,他们难道觉得神殿阴暗是应当的吗?
“大概是窗户坏了吧。”当悦铃一直缠着幻雪问的时候,她就会这样回答她。
她还是很讨厌神殿,时常违反禁令偷偷溜出去玩。幻雪却对这个没有什么兴致,对于她来说什么地方都是一样,她喜欢一个人坐着发呆。这点,悦铃很不理解。
那个神官真是坏透了。明明是她违反禁令,每次惩罚的却是幻雪。为什么?她等在暖和的屋子里,幻雪却站在风雪中。她讨厌死那个小眼睛的神官了。
但是幻雪一点都不责备她,她哭着抱着她冻僵的身体的时候,她却笑了。
她很少笑,但是笑起来却特别好看。虽然是双生子,她们却长得不一样。
幻雪比她漂亮多了,如同神殿上刻画的圣洁的神女。
……
总之,是她最重要的人。
悦铃偏头用手胡乱地擦着眼泪,一方洁白柔软的手帕递了过来。
“用这个吧。”耳边传来雨君温和的声音。
悦铃毫不客气地接过了,在认识不到几天的人面前哭,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不过,也没关系,因为对方活不了多久了。殿下教给她的,武力并不是胜利的决定性因素,有时候还要靠智力。
“雨君,杀死幻雪的仇人就在眼前,你说我要不要报仇?”
她偏头笑了,天际最后一丝阳光也被黑暗吞没。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中那笑容有些诡异,如同青面獠牙的魔鬼,即将张开血盆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