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铁剑深深插入土地,半跪着支撑着身体。就算受到再猛烈的撞击,他也不打算认输,眼神分外倔强和坚定。像很多次染着血色记忆中一样,他永远不会认输,即使死。
但是就这样死去,他也觉得很不甘心。因为一件小得不起眼的事,就这样客死他乡?想到这,他忍不住自嘲起来。
车夫面对这样的景象早已经吓晕过去了。
雨君只感觉自己已经控制不了那汹涌而至的能量了。
她原本只是想威胁一下那个傲慢无礼的家伙,并非要置对方于死地。然而现在,情况已经失去了控制,只有用鲜血才能阻断那源源不断无尽的魔力。
强劲地风吹得车窗玻璃砰砰作响。
欣瑜从醒了过来,一睁眼看到悦铃靠着车壁,望着车窗外,黑色的双眸格外清亮。
“发生什么事了……”欣瑜话还未说完,就被悦铃捂住了嘴。欣瑜她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心却突突地乱跳起来,他们大概是遇到危险了。
悦铃脸色苍白,捂着嘴咳了好几声。这些天她常常哭,再叫上天气寒冷,不小心就得了风寒,吃了药也不起作用。原本那么明朗天真的她变成这副模样,让欣瑜看了难受又心疼。
悦铃闭上眼,仔细地感受着外面的动静。幻雪死了,她曾想和她一起离开这个人世。她们是双生子,不就应该永远在一起吗,少了谁都不行。于是她任自己的沉溺在悲伤中,任自己患病、她对什么事情也不关心,她最重要的人都死了,她还有什么留恋的呢?
她感觉到了,外面的情况不妙,她伸手结了符印,红色的光点悄无声息地探出车窗外。对方太强大了,殿下完全不是对手,再这样下去,殿下就要死在这里了。
她不想殿下死,她觉得殿下还是一个很不错的人,那么聪明,世界上似乎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而且,他是幻雪喜欢的殿下,殿下还不知道呢……他身上还肩负着复兴神殿的使命,是她和幻雪还有……立誓效忠的人。
到底该怎么做,她现在生病了,平常的魔法只能发挥十分之一……就算是百分百,她也打不过这么强大的对手。
“十分之一就足够了。”悦铃的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是谁?她的头疼起来了。
“悦铃,你跟着我走。”不知道为什么,悦铃对这个声音就是特别地信任,她闭起眼睛任自己的意识随着一丝飘忽不定的白光在黑暗中潜行,迎面是汹涌庞大的绿色光点,如同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找不到一丝缝隙。然而,她还是找到了,找到了弱点,虽然很小很小,只有针孔那么大。她的脸上浮起笑意,欣瑜奇怪地看向她。
悦铃手中结印,天空划过一道清脆的铃声。那堵绿墙冒出一丝白光,一线红光和白光缠绕在一起,顷刻间,那固若金汤的绿色如同决堤的大坝,被撞得粉碎。
车外,雨君尖叫一声,身体直直地向后倒去。
巴洛立即扶住她的身体,唤了好几声也没有回应。雨君紧闭双目,鼻尖还有呼吸,只是昏了过去,伤得并不重。他立即抱起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垫在地上,然后将她放在松软的草地上,背靠着粗壮的树干。
赫塔艰难地站起身体。看着昏迷的雨君,虽然惊讶,面上却浮起胜利的笑容。
一道冰冷的视线冷冷地注视着他。他这时才看到那个穿着白色衣袍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他的周身散发着寒气和怒气。
但是他毫不畏惧,即使他能够感觉到眼前的白袍少年甚至比那个女孩力量更强。
外面如同风雨过境,四周一片狼藉,天地一片寂静。
因为赫塔一开始就给马车设了结界,再加上符阵主要针对他,马车才得以毫发无损。
欣瑜听到尖叫,正想下车,却被悦铃拦住了,她用嘶哑的嗓音说:“外面危险。”
欣瑜只要作罢,但是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催促着她下去一看。
“这样吧,两败俱伤对我们都没有好处,为了这样一件小事,更是不值得。阁下这么厉害的人却来这样的乡村野地,隐匿行踪,肯定是有要事在身。不如我们都退一步。天色昏暗误撞了阁下和这位小姐,在下道歉。另外在下可奉上五十枚金币,作为赔偿。”赫塔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淡定自若地说道。
事已至此,巴洛也不再打算掩饰什么,砰地一声,车门碎了,赫塔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在下也有此意,但是里面暗中施法的法师需交给在下。”说着,他惯常冰冷的面容居然带了一丝微笑,“至于这些金子,悉数奉还。”
这时响起“格格”的笑声,有些沙哑,但却并不难听。
悦铃缓缓走下马车。
欣瑜握紧了拳头,心顿时揪在了一块,这种时候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待在车上。
悦铃的脸色有些苍白,间或有些咳嗽,但语气仍旧透着活泼:“你要我做什么,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不是我的仆人,来去自由,我也无法干涉。”赫塔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既然如此,”巴洛缓缓抬起手,还未有下一动作,赫塔和悦铃便感觉周身起了一股浓重的寒气,灰色的天空仿佛要扬起鹅毛大雪。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我就跟你走好了,咳咳。”悦铃笑着说,不着痕迹地揽着巴洛的胳膊,巴洛神情冰冷地甩开了。充斥在众人间的冰寒之气瞬间消失。
赫塔望着悦铃,神情难辨。
巴洛抱起雨君,走在前面,悦铃落后半步,她转头笑着看向赫塔,清凌凌的眸子充满了狡黠,张了张嘴,无声地说:“殿下,不用担心我。”
再回头,眸底的却是冰冷一片了。
眼前这个就是杀死幻雪的人,她一定要报仇!
赫塔定定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如同一座雕像一样望着她一直消失在夜色中,身影再也看不见。他握紧了拳头,然后松开。
欣瑜她实在等不及了,她下了马车却只看到悦铃离去的身影和赫塔呆站着远望的样子。
欣瑜上前几步,想要去追悦铃,却被他拦住了,他低垂的眼眸里有难以掩饰的哀伤。欣瑜抬起头看她,无声地询问着,她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笑了,欣瑜看来却有些凄惨,“欣瑜,不许需要知道,你什么都不需要知道,你只要乖乖服从主人的命令就好。你只是我的奴隶,知道吗?所以,别再多管闲事了。”
车夫还没有醒过来,赫塔上前一步往他的胸口踢了一脚,再将他的衣襟拎了起来,仿佛在发泄着某种怒气。马车夫幽幽转醒,一看到那双紫色蕴含着怒气的眸子立刻惊醒了。于是立刻起身,利索地开始准备启程。
赫塔面无表情地上了车,欣瑜跟了上去。一片阴影里,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却感到难过。她没再说什么,从后背轻轻地抱住了他,将脸贴在了他的后背。
“赫塔,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欣瑜的声音轻柔,充满了安慰。
黑暗中只有车轮压过地面的辘辘声。
巴洛想杀了眼前苍白而又笑靥如花的少女,她的存在对于守护者来说是一个威胁。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通灵法师,却有阻止守护者术法实施的能力,实属罕见。
悦铃感受到对方冰冷而充满杀意的眼眸,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那双幽蓝色的眼睛如同深不可测的汪洋大海,将人慢慢吞噬下去。
而且,他得赶在守护者大人苏醒前杀了她,免得雨君看见他杀人的景象伤心。
悦铃退后几步,有些紧张地说:“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让她停下来的吗?”她知道有些法师特别喜欢钻研各种术法,所以她决定赌一把。
那股杀意渐渐退却,波澜起伏地大海慢慢变得平静。
“你说。”他的声音如同他的面容一样冰冷。
“她施的法有漏洞,”悦铃语调清脆带着笑意,吐了吐舌头,眼睛看向雨君。
她和幻雪都是通灵法师。通灵法师拥有非常灵敏的感知能力,能够感受到光点的流动方向,找出其中的漏洞,然后加以破坏,但是找到对方漏洞的几率很小。如同她曾对欣瑜实施过的魔法,就是找出人意识的漏洞,加以利用,看起就像被迷惑了一样。
她只说了一半,真正原因,还是因为幻雪以自己的生命在她身体里中下了“因”,她才能顺着“因”找到其中的漏洞,完美击杀。
巴洛听了后没有说话,低头思索着什么。
在漆黑的夜色中看见了灯火,不远处有一个旅馆。巴洛想也没有想就抱着雨君朝旅馆走去,悦铃却停在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一头的银发真少见呀,就像怪物一样。”悦铃指了指他披肩的银发。
悦铃从没有见过看起来这么年轻却满头银发的人,加上那股瞬间就能置人于死地的强大的力量,不是怪物是什么。亚尔希的法师要是都像眼前的两个人这么强,那么圣菲利的法师永无出头之日了,神殿也别想恢复往日荣光了。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巴洛想了想,指尖光芒闪动,满头银发瞬间变成了黑发。悦铃差点认不出来,那种冰冷带着寒意的感觉顿时减了大半,仿佛她面对的不是能力强大的法师而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巴洛要住旅馆,但是他身无分文,老板把他拦在了外面。
他每次离开神殿,都有仆人前呼后拥,住的也是地方上的小神殿准备的住所,从来没有遇到现在的情况。因为要隐藏身份所以无法通知地方上的殿主前来侍奉。
正在僵持之际,悦铃掏出了一枚金叶,说要住三个人,店主立即喜笑颜开地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