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高铁站,重新踏上淄博这片土地上,我的心里多少有些阴霾,有时候我在想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做销售,我学不来的虚伪和狡诈,对行业内的一些潜规则不屑一顾,只是单纯喜欢签下合同时候,那一瞬间的成就感,但是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一旦得不到客户的回应,我就会变得手足无措。
我长舒了一口气,在心里给自己默默的打气,找了辆出租车,重新回到金鑫药业的门口,门卫大哥换了别人,没有昨天的那个人友善,我把名片递过去说自己是齐商重工的业务员,来找供应部邵经理,他冷冷的回了句“旁边等着,我打电话问问。”
我站在警卫室一旁等候,等他挂掉电话,敲了敲窗户,示意我过“邵经理今天上午没空,让你下午晚点时候再过来。”我朝他道谢之后,离开金鑫药业。在心里多少有些安慰,至少两瓶酒换了一次见面的机会,我一直觉得销售,只要能见面,一切就能谈。
随便找了一家酒店,我躺在床上搜索淄博本地的驴友群,我想如果邵新华一直紧咬着不松口,那么我就要放弃走邵新华这条线,去冒一次险,直接接触金鑫药业的董事长,虽然这样很莽撞,但是我别无所选,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也没有瞻前顾后畏手畏脚的资格,我太需要金鑫这个业绩来给自己增加资本,所以人生有的时候就是在赌。
一口气加了十几个群,通过后我直接找到群主,向群主询问群里的驴友有没有金鑫药业的董事长金庆鑫,在被怀疑动机不纯或者直接回答没有之后,我几乎有些绝望,眼下除了凭借兴趣爱好与金庆鑫搭上关系,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在我准备放下手机休息一会的时候,一个驴友群的群主问我:你打听金庆鑫干嘛?
我随口编了一个谎言:我在金鑫药业干了四五年了,自认为做的不错,所以想再往上走一步,然后寻思通过驴友活动让我们老板知道公司有我这么一人。
他没有再回复我,我想了想,给他发了一个红包,过了几分钟,他发消息过来:这周六有活动,你老板会去,你可以提前去打个前站,能不能遇到看你运气了。然后发过来一张截图,上面写道:本周六早上五点三十分,淄博市体育中心门口集合,目的地临沂市平邑县曾子山,装备……我急忙向他道谢,却发现他已经把我拉黑了。
我在网上查询了一些曾子山的消息和驴友出行的消息,又拜托大飞晚上下班后去奥体附近帮我买点登山装备,我想凭借我从小到大在打架与被打中练出来的身体素质,征服一座山还是不成问题的。
在淄博大街上逛了一会,我又回到金鑫药业的门口,递给门卫大哥一根烟,说“供应部邵经理说让我下午过来的。”他打了一个电话,得到应允后,我向金鑫药业的办公楼走去,我心里忍不住感叹,真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一个二百的红包就能换来一次跟金鑫董事长接触的机会,三千多块钱的酒才换来与供应部经理见面的机会。
我敲了敲供应部经理办公室的门,得到“进”的回答后,我推门进去,邵新华低着头不知道在纸上写着什么,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脸上却堆起了笑容走过去“邵经理,您好,我是齐商重工的韩宇,之前我们通过电话的。”
“哦,我知道,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前几天我们公司的业务员语言上冲撞了您,公司领导觉得非常过意不去,派我过来向您当面致歉。”
邵新华抬头看了看我,面无表情的说“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邵经理,在这件事上,公司领导高度重视,临行前一直叮嘱我一定要让您满意,这样,今天晚上海悦大酒店,我代表公司正式向您赔罪。”
“你们。。哎呀,真是没这个必要,过去了就过去了,吃饭就不用了,我今天晚上还约了朋友聚会。”
我心里暗自骂了他一句,真把我当冤大头了,特地告诉我跟朋友聚会,无非就是让我去买单“邵经理,今天晚上算我的好不好,给兄弟一个攀个高枝的机会。”
邵新华面露难色的说道“兄弟,这,这多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就当您带着兄弟去长长见识。”
“那行吧,晚上六点吧,华美达大酒店门口见。”
告别邵新华,我内心忍不住有些愤愤不平,明明是自己掏钱请吃饭,还整的跟求着他似的,成年人的世界,带着太多的虚伪和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去妥协,所以我很喜欢小孩子,明亮的眼睛,干净、纯粹。
我跑到商场里买了一箱五粮液,跑到华美达酒店订了一个单间,蹲在酒店外面,边抽烟边等待邵新华带着他朋友的到来,期间我给安珂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今天晚上自己不能回去拿文件去了,今晚要陪客户,安珂开玩笑的说,你不回来更好,这样就没人惹我了。我知道这不是出于她的本心,如果有可能,她更希望我今天晚上能够回到济南,在挂电话的时候,安珂装作不耐烦的说,晚上少喝点,省的警察叫我去收尸。
挂掉电话,我哑然失笑,我们两个,明明特别关心对方,但是谁也不会明说,都会找一个撇脚的理由,来证明只是对方足够幸运,才误打误撞赶到一起,我不知道我们两个这种不漏痕迹的关心能持续多久,我期望那一天的结束,也害怕那一天的结束,因为在结束的那一天,不知道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可能人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有太多的事情,我们无法选择,但是我希望可以坦然接受。
傍晚时分,邵新华带着他的四位朋友走进酒店,我急忙迎上去,卑躬屈膝的向邵新华问好,他好像很享受别人对他的卑微,心满意足的向我介绍了他的朋友,在他们的眼神中我看到,他们不是第一次参加这样免费的酒场,我指引他们向包间走去,一路上我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听邵新华趾高气昂的炫耀在这家酒店用餐的次数,我对他的性格也有了大体的了解,虚伪,难缠,贪得无厌,这些人性最丑陋的一面在他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但我又不得不认真看他表演,见缝插针的恭维他,满足他的虚荣心。
几百块一瓶的五粮液满足了邵新华在朋友面前的面子,没有为难我怎样,酒过三巡,我端起酒杯站起来“邵部长,我敬您一杯,一来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认识在座的各位大哥,二来郑重的代表公司向您赔个不是,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
邵新华笑着看着我说“韩宇是吧,其实你没必要说道歉什么的,大家心里都明白,你就是为了你们公司的生意来的,装什么道歉呢。”
我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人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做事留情面,现在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来金鑫药业出差,邵新华真的不会给我留半点情面。
我保持微笑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邵部长明察秋毫,把兄弟的心思猜的一清二楚,那还请邵部长给个机会。”
“机会?好啊,我也不难为你,”邵新华在旁边拿出几瓶酒,指了指“一瓶酒三套设备,你能拿走多少看你的本事。”
我看了看酒苦笑的说道“邵哥你真太看得起兄弟了,兄弟要有这本事,那还愁什么业绩。”
邵新华歪头看着我说“那这业绩就不要了?看样子你做销售也很多年了,应该明白钱难挣,屎难吃这个道理,你想站直了把钱挣了?那怎么办可能,想吃屎先要弯下腰。”
我站在那里脸上感觉青一阵白一阵的,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自己需要这份业绩来增加自己的实力,想想吴佳诺对自己的失望,想想安珂对自己的期盼,我还没有资格对客户甩脸色,几个回合的心理交锋,我深呼了一口气“邵哥给我面子教我道理我不能不接着,那就让邵哥见笑了。”说完我把酒倒进酒壶里,端起酒壶仰头喝下去。
在嗓子通过食道一直烧到胃里,一瓶白酒下去,我终于承受不住胃里的压力喷出来,摇摇晃晃的扶住椅子,邵新华一脸嫌弃的看着我,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说了一句真恶心,带着朋友起身离开。
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笑出来,但是我知道,那个时候我的模样一定比哭还难看,我知道这个社会很难,像我这种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想要混出来更难,相对在大城市的土著同龄人,我们少了他们太多见识,也少了太多资源,我以为只要比他们努力一点就可以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去努力了还是被人看不起。
我暴怒的站起来踹到椅子,摇摇晃晃的向外面大堂走去,保持着最后的清醒结完账,走出酒店,冷风一吹让我有种想吐的感觉,我走到一颗树下面,使劲扣着自己的嗓子,想要把酒吐出来让自己的胃里舒服一些,过往的行人嫌弃的躲得远远地,偶尔有人指指点点,好像再说,看呀,那傻X喝的那样儿。
我跌跌撞撞的走向路边,随便拦了一辆出租车,扔给他几百块钱,说了一个地址,蜷缩在后座上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