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
那是张岱的墓志铭。
他看得有趣,往下翻了几页手中的《陶庵梦忆》,不由得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劳碌半生,皆成梦幻。
这大概是张岱对自己最真实的认知。
年少时沉醉于莺莺燕燕,直到后半生才恍然发现这是无意义的消遣,才开始悔不当初。
“言教授。”轻柔的女声把他拉回了思绪,言书逾微微侧头看向办公室门口。
来人是他的助理,林雅。
林雅把一份文件放在言书逾的桌上:“言教授,z大想请您去讲座,闵校已经同意了,这是文件,下周五就去,先尽早准备准备吧。”
言书逾轻轻点头:“好,你先去忙吧。”
送走林雅,言书逾看了看她送来的文件,表情有点复杂。
不愧是一向以课题新奇要求刁钻的z大,闵校简直就是丢给他一个大麻烦,不过好在有时间准备,不然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应对。
淡淡的扫了一眼课题,有点匪夷所思。
【假如你穿越到一个不被历史记载的国家,你会怎么做?】
还真是脑回路清奇,纯粹是为难他一个中文系教授。
换做是一般人,可能只会照本宣科,但他不会。
毕竟他当初为了来中文系可不仅仅是因为喜欢这么简单。
言书逾毕业于牛津大学,博士生毕业,专修English Language&Literature。
说的通俗点,就是英语语言与文学。
被Pierre and Maric Curie University(巴黎第六大学)和麻省理工大学聘请去讲课,但是被他一口回绝,美其名曰:不喜欢死板的机械教学方式。
换作旁人,那还不得疯掉,一个是全球数学第一,一个是全球物理第一啊!
然而他不觉得,回国去了四川某个不见经传的y大当了个中文系教授,上完课就养养花喂喂鱼,研究琴棋书画,闲暇之余写写文,看看书。
按他自己的话来说:要过得像古代隐士一样清闲,人活得太累了就不好了。
按其他人的话来说:纯粹有病。
但,又能怎么样呢?别人有那个实力碾压你,没办法啊。
也因此对言书逾本人的闲言碎语极其少,说得好听点叫敬畏,说的不好听就是怂。
言书逾本人也生性散漫,对这类事也不闻不问,或者说,懒的过问。
或许是天生就有逆天的学霸挂,学什么都能有所成,一会书法又在全国拿了奖,一会古琴考了演奏级,他带的班好像也氪金买挂了一样,毕业班齐刷刷的一群硕士生,博士生连成串。
简直让人羡慕又嫉妒。
手机铃声响了,放的是艾辰的《错位时空》,言书逾低头看了看发亮的手机荧幕,是闵校发了微信过来。
上滑解锁,看到的便是闵校的一堆消息轰炸。
闵校:课题看过了吗?能不能做完啊?
闵校:这次认真点做啊,今天z大校长想请你吃饭,晚上有空吗?实在没空我帮你推了啊。
言书逾想了想,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动:
言书逾:晚上没空,推了吧,顺便下次不要再给我接这种活动,我不想备课。
言书逾:这次就算了,别有下次。
言书逾回复完闵校就把手机关机了,随手放在一边充电。
他打了个哈欠,困意朦胧。
大概是前几天熬夜备课的缘故,他抬腕看了看表,下午5:30。
晚上没有课,他抄起文件放进公文包里,让林雅帮他请个假便回家了。
上电梯的时候看见一对小情侣喝着奶茶,女的打扮超前卫,涂着深紫色的口红,穿着高筒牛仔裤,手上纹了身,头发染成蓝色,戴了一副圆框眼镜。男的也好不到哪里去,穿的活像一个不务正业的嘻哈人士。
言书逾困得不行,到家随手把文件放在沙发上,靠在茶几上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