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童不敢怠慢,立刻调兵遣将,将十万天兵分成了十个小队,每队一万,配置了弹弓和连弩,分进合击,大肆进行清剿。无奈天山太大、太险,山高林密,十万天兵投进去,无异于在大海中撒了一把盐,不起任何作用。
再说,鹰是一种飞禽,忽聚忽散,来去如风。再加上鹰眼凌厉,敏锐,人还没有发现它,它就先看到了人,士兵们根本就逮不到。天兵们在山上、在林子里钻来钻去,白忙活了一阵,基本上是徒劳无功。
就是有几次缠斗,也是瞎猫碰上了死老鼠,双方互有死伤。士兵们死了一千多人,马匹折损不计其数。鹰也被射下了几百只。可从整体上来看,战况不佳。说严重一点,就是吃了败仗,死伤累累,损兵折将。
看来,硬拼不是个办法,还是只能智取。可怎么个智取法呢?仙童脑子一阵迷茫,一片空白。一连几天,仙童把自己关在中军大帐内,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
鹰是大型鸟类,以捕食小动物为生,其特点就是滞空时间长,飞行速度快,甚至,可以在天空中悬停。尤其是一双眼睛,可以从十几公里以外的地方洞穿一切,反应十分敏锐。
找出了鹰的特点,那么,鹰的缺点又有哪些呢?如果把贪婪也算上一条的话!那么,嗜尸、嗜肉,就是它的第二个缺点。鹰不是素食主义者,它尸位素餐,无肉不欢,无肉不贪。
对!只能在尸和肉上面下手,做文章,解铃还须系铃人,仙童一拍大腿。可要在尸和肉上面下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老鹰们吃了肉,拍拍翅膀飞走了,你就等于用猪猡喂了老虎,给鹰们提供了免费的午餐。
首先,仙童想到了在尸和肉上面做手脚,下毒。那样对鹰来说太残忍,等于是灭绝。要消灭一个种群容易,恢复起来就十分困难。再说,生物链上少了鹰,老鼠和兔子就会嚣张起来,疯狂膨胀。到时候,神仙们也会大伤脑筋,不堪其扰。
既然下毒不行,就只能改为麻醉,让鹰们暂时失去知觉,束手就擒。仙童不动声色,暗暗地派了些士兵,扮成药贩子的样子,在天庭里的各大药房,采购了一大批曼陀罗花。曼陀罗花是一种麻醉性的草本植物,华陀的麻沸散,就是由它配制而成的,百试百灵,一直流传、沿用至今。
与此同时,仙童调派了一批士兵,带足弓弩箭矢,二千人一组,分批轮次,控制了各大森林和草场,不让鹰落下来觅食。一旦发现鹰有猎食的苗头,立即用弓弩伺候,把鹰群吓跑,使其疲于奔命,无法捕食。
其中,计划中最关键、最隐秘的部分,是由仙童亲自带队实施的。他挑选了十几个稳健且靠得住的士兵,扮成了牧羊人,赶着一大群羊在林中牧放,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粗粗一看,与普通的牧羊人没什么两样。
暗底里,仙童命令士兵在林子里放置死羊。第一天是一只,第二天是四只,第三天是八只…,依此类推,借用了孙膑的添兵减灶之计。老鹰们不知是计,傻头傻脑,把林子里的死羊啄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一堆堆的骸骨。于是乎,老鹰们越聚越多,食量也越来越大。
到第六天,仙童审时度势,命令士兵在林子里放置了大小六十四只死羊,这回就不是免费的午餐了。仙童指挥士兵在羊肉里加上了曼陀罗花,加上了麻沸散,布下了天罗地网,就只等这群馋嘴的家伙上钩了。
鹰到底是鹰,缺少人的智力。它们以为有肉可吃,白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呼朋引伴,铺天盖地而来。一盏茶的功夫,就把六十四只死羊,啄得干干净净。林子里死伤枕藉,骸骨满地,散发出一股腐尸的恶臭。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鹰们吃了加了曼陀罗花,加了麻沸散的羊肉,一只只都垂头耷翅,身体绵软,醉倒在地上,神志清,动弹不得。偶尔有几只抵抗力强的,无力地扑腾了几下翅膀,也软软地歪倒在地上。
见已得手,仙童喜出望外,命令士兵吹响了冲锋的号角,士兵们漫山遍野,从四面八方蜂涌而来,聚集在林子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细麻绳,逢鹰就捉,见鹰就绑。绑翅膀,捆脚爪,密密麻麻的醉鹰,乌泱、乌泱地放倒一大片。
长这么大,仙童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鹰。而且还是自己一手策划,一手实施,一手放倒的。仙童倒剪住自己的双手,到处指指点点。他特有成就感,甚至还有些得意。翻遍历史,鹰是永远也斗不过人的。如果咆哮能统治世界,地球上就不会有人类,天庭里就不会有神仙。人嘛,毕竟是万物之灵。
就在这个时候,士兵们五花大绑,押着一条黄脸汉子走了过来。黄脸大汉鹰钩鼻,红眼睛,目光犀利,步履矫健,应该是个不凡之人。
仙童围住他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伸出手扣住了他的脉,略一使劲。黄脸大汉痛得咬牙切齿,胳膊现出了原形,赫然就是两只老鹰的翅膀。
众将士恍然大悟,一齐欢呼了起来。
黄脸鹰王失手被擒,引起了整个天庭的轰动。凯旋那天,仙民们扶老携幼,万人空巷,竞相来瞻仰这位降妖伏魔的大英雄。仙童骑在马上,英姿飒爽,满脸红光,说不尽的得意和风光。
玉皇大帝也龙心大悦,立即颁下圣旨,着令天庭里的各部门单位和社会各界,连夜赶制鹰笼,越快越好。鹰笼赶制完工以后,他又责令御林军将罪鹰悉数关入笼中,游街示众,以示皇恩浩荡,天下一统。当然,也有杀鸡儆猴的意思。
罪鹰游街的那一天,整个活动进入了高潮。鹰们关在笼子里,一只只无精打采,垂头丧气,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和霸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鹰们早就沦为了待宰的肥羊,眼看着只有挨刀子的份了。
游街示众的,除了罪鹰,还有黄脸鹰王。他被五花大绑,关在一辆独立的囚车里,项上戴着一面三十多斤的大铁枷。虽然沦为了阶下囚,失去了自由,黄脸鹰王仍不失王者的豪迈。他目光犀利,满脸悲壮,一副壮志未酬、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看得仙童又钦佩又赞叹,如果不是对手,他们可以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
罪鹰太多,游行的队伍拉了四、五里路长,一只只的鹰笼在马车的牵引下,羊出栏似地鱼贯而上。仙民们孤陋寡闻,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这么大的鹰,一个个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冲着鹰们扔石头,吐口沫。
胆子大一点的,甚至拿着棍子去戳,去捅,鹰们勃然大怒,乍起了全身的羽毛,一下子就把棍子啄成了齑粉。还有一个动着慢了一点,被鹰们啄中了手指,痛得哭爹叫娘,在地上打滚。有人幸灾乐祸,大喊:“报应哪报应!”
话音未落,天空中飘来了一片片的乌云,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人们抬头一看,天啦!不是云,是鹰。千千万万只鹰铺天盖地,成群结队而来,在天空中盘旋,翻飞,翅膀掠着阳光,如席卷天空的骤雨。
“不好!”仙童一声大喊,命令御林军站成一排,弓弩伺候,刀出鞘,箭上弦,全力戒备。天上的鹰们见无机可乘,在天上翱翔了一阵子,示了威,表了态。然后,掉头北上,如一阵风,消失在无边无际的苍穹。
鹰们的出现等同于示威,抗议,给天庭、给玉皇大帝增添了无形的压力。如何处置黄脸鹰王?也形成了两派,形成了两种不同的意见。一派主张杀,一派主张放。两派都各执一词,唇枪舌战,争得红脸煞黑脸。
主张杀的人说,鹰族犯上作乱,啄伤了玉皇大帝,罪无可赦。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彰显天帝至高无上的权威。弄得不好,就会群起而动,人人效法,天帝的脸面和法律的尊严,都将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主张放的人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人不容易,鹰也不容易!再说,杀了黄脸鹰王,游隼鹰王和赤腹鹰王就会举全族之力,疯狂报复,到时候,遭殃的又是百姓。
黄脸鹰王、游隼鹰王和赤腹鹰王是鹰族三兄弟,情同手足。黄脸鹰王居天山,游隼鹰王居峨嵋,赤腹鹰王居昆仑。三兄弟遥相呼应,互为奥援,力量不小。
两派的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直把官司打到玉皇大帝那里。玉皇大帝听完双方的陈述,沉吟了半晌,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杀,首恶必惩,本皇就不信,几只鸟儿还翻得了天?难道听见蛄蝼叫,农民就不种地了?”
行刑的那天是个阴天,无风,下着绵绵细雨,玉清宫前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仙民。仙童丝毫不敢大意,调派了二队御林军荷枪实弹,全力以赴,埋伏在法场周围,以防游隼鹰王和赤腹鹰王趁机捣乱,劫走黄脸鹰王。
午时三刻,天空中响起了一声号炮。行刑的刽子手打着赤膊,拿着钢刀,步履矫健地走上台来,白灿灿的刀刃耀出了一片片寒芒。刽子手对着木桩站住,冲着绑在木柱子上的黄脸鹰王拱了拱手,笑着说:“鹰王,得罪了!”
黄脸鹰王笑了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满脸凛然之色。刽子手试了试锋刃,缓缓地举起了钢刀。就在刀往下挥的那个刹那,天空陡地暗了下来,鹰群又出现了,且乌云似地压了下来,大家的心都悬到嗓子眼。
“御林军,准备!”仙童也高度紧张,手一挥,暗中埋伏的士兵们都掀掉了伪装,亮出了手上的弓弩。天上的鹰们见势不妙,乱纷纷地掉转头,弹丸似地窜向天空,刮起了一阵阵狂风,搅起了满天的纸片和落叶。
这时,突然传来噗地一响,郐子手的刀猛地一挥,寒光闪耀,血雨飞溅,黄脸汉子的头颅面目狰狞,骨碌碌地滚了下来,喷出了一股热血,脖腔里冒出了丝丝热气,一股呛鼻的血腥味在空气里久久回旋。
黄脸汉子的四肢还在抽搐,天空中猛地传来了两声钝响,两只苍鹰挟着雷霆之势,如两支怒矢,从万米高空射了下来。头碰在地上,脑浆迸裂,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仙童定睛看时,原来是游隼鹰王和赤腹鹰王两兄弟,两个半人半鹰的怪物。游隼鹰王脸狭长,翼展宽大;赤腹鹰王腹部有一撮红羽,红得就像地上的血。
一时里,仙童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泪水不知不觉地夺眶而出。同样是三兄弟,同样是兄弟情谊,同样是命运坎坷,前路艰辛。不知人精、地煞混得怎么样了?出没出息?过得幸不幸福?难道堂堂正正的人,还不如以死殉情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