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童被龙须上人揭穿了老底,窘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可他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嘴上打着哈哈,企图把事情轻轻地敷衍过去。他心里清楚,点头和摇头只在一念之间。可点头就等于自己是假的,冒牌货;摇头就说明自己不诚实,心里有鬼。与其如此,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龙须上人见仙童打着哈哈,试图搪塞,知道他是有所顾虑。他端起桌子上的茶,吹开浮沫,浅浅地喝了一口,笑着说:“兄弟,我和你有缘,三千年前是一家。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
说罢,龙须上人双手合什,诵出一偈:“藤上来,藤上去;藤上姻缘藤上结。三千年前是一家,龙须藤上种善根。”
仙童有些云里雾里,什么藤不藤的他不感兴趣,他担心的是龙须上人去告发,把他美好的前程一下子摧毀。仙童翻了翻桌子上的卷宗,顾左右而言他,把自己脸上的窘态遮掩了过去。
龙须上人讨了个没趣,有些不甘心,压低了声音说:“兄弟,你从一个小小的茶童,新晋成内务府总管、御林军统领,高处不胜寒哪!”龙须上人生怕仙童不明白,四顾无人,用食指醮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写道:“注意四周,防患小人。”
不用龙须上人提醒,仙童也知道自己的处境。自己无甚根基,资历又浅,除了玉皇大帝赏识自己,其他的都是敌人。再加上,这个龙须上人又来捣乱,揭穿了他的老底。真猜不透他是个什么意思?怀有什么目的?
仙童心里打鼓,真不知什么时候,龙须就把自己给告了。他暗暗地派了三个士兵,假扮成卖烤红薯和补锅修鞋的小贩,轮流在龙须上人门前值守,一旦有个风吹草动,马上向他报告,自己也好卷起铺盖开溜。可士兵们值守了二个多月,也没刺探出什么军情,仙童只好收兵。
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段篱笆三个桩。当然,仙童也想有自己的一帮兄弟,也想建立自己的人脉。他不惜拿出玉皇大帝赏赐给他的十万两黄金和十万斛珠宝。隔三岔五地周济朋友,请大家吃吃喝喝。无奈大家喝酒时,个个都把胸脯拍得嘭嘭响,信誓旦旦;一旦下了桌,就都变成了蔫萝卜,一推三六九。不难怪有人说:酒肉朋友不如妓。
高小毅是仙童的铁杆哥们,自己发达了,可他还是个大头兵。仙童也想帮帮朋友,决定提拔他为茶水监的主事,对自己也是一个帮衬。无奈自己刚刚抛出砖头,就引来了大家众口一词的反对。说这样越级提拔让老员工怎么想?工作还要不要人做?仙童只好作罢。
见风使舵是人类的天性,也是神仙们的处世法则。
内务府副总管高澄见仙童成了玉皇大帝身边的大红人,平步青云当上了内务府总管和御林军统领,年纪轻轻就势焰熏天,权倾朝野。也见风使舵,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亲自出面保媒拉纤,把自己的嫡亲外甥女毛青鸾,介绍给仙童为妻。
毛青鸾仙童见过几次,长得蛮标致的,人也贤惠、懂理,是王母娘娘座下的贴身侍女。有一次,仙童奉玉皇大帝之命,给王母娘娘送一篮仙果,走到瑶池,正不得其门而入。恰好一个侍女出来倒水,冷不防把一盆水泼在仙童脸上。
仙童懊恼地抹了把脸,一问,才知道侍女叫青鸾,是王母娘娘座下的贴身侍女。青鸾很热心,吃吃笑着,领着仙童七弯八拐,找到了王母娘娘的寝宫。
仙童送完仙果告辞出门,刚刚走到门厅,青鸾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了出来,羞羞答答地递给他二盒凤梨酥,红着脸说:“给,你一盒,我哥一盒。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喝了王母娘娘洗屁股的水,沾了一点仙气,你也不亏。”
毛青鸾的哥叫毛七,跟仙童一样在茶水监上班,分在同一个布陈组。他屡屡跟仙童过不去,是他的死对头。仙童想:为什么人跟人就不一样呢?一母养九子,九子九条心。
第二次见到青鸾,是毛七的生日。仙童本来不想去,毛七处处跟自己作对,自己犯不着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可铁杆哥们高小毅说,毛七有个妹妹长得蛮漂亮的,你就只当陪我去看了美女,韵韵洋味。
仙童去是去了,却有些心不在焉。青鸾邀他跳舞,他推说不会,让青鸾十分失望,只好改了主意,请他k歌。两个人唱的是《刘海戏金蟾》,青鸾扮九尾狐仙胡秀英,仙童演樵夫刘海。青鸾扮相俊朗,嗓音嘹亮,两只眼睛水灵灵、亮闪闪的,顾盼生辉。仙童就有些差强人意了。他呆头呆脑,荒腔野调,让大伙儿都笑痛了肚皮。
第二次见面,就是相亲了,在毛青鸾家里,场面十分尴尬。
按照仙童的性格,仙童是不可能去的。他不能做对不起苔丝的任何事情。况且,苔丝已经为他死过一次了。可他又架不住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的好说歹劝,狂轰乱炸,只好答应去点个卯,走走过场。
见到仙童和舅舅高澄提着礼品出现在家门口,青鸾开心极了,愉快地吹起了口哨。她忙着升火,烧水,泡茶。仙童发现:青鸾在用勺子舀糖和芝麻的时候,在他的杯子里舀了三勺,在舅舅高澄的杯子里舀了二勺。就凭这个细微的动作,接下来的话,仙童真不知如何开口。
吃完饭,酒醉饭饱,舅舅高澄开始发言,三人抵六面,问仙童对青鸾有什么印象?对象处还是不处?仙童低着头,不知所措。问急了,仙童只好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青鸾是个好姑娘,可我…可我现在还不想谈对象,缓一缓再说吧!”
言词虽然委婉,可明显的就是拒绝,结果都一样。舅舅高澄的脸立马就拉了下来,一言不发,闷闷地抽着一根烟。青鸾是哭着离开的。她幽怨地看了仙童一眼,捂着脸,步子有些凌乱,潸然而下的泪水在阳光下闪烁,就像一颗颗璀灿的夜明珠。
仙童拒绝了与青鸾的婚事,内心一直不安。既有伤心,又有惭愧。他知道高澄一定会挟私报复,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报复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让仙童有些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
有一天,恰好逢双,逢双是仙童到帅府升帐议事、点将练兵的日子。仙童身兼内务府总管和御林军统领二大要职,分身乏术,办公也分成了单双日。单日在内务府主事,双日在帅府点兵,忙得不可开交,两头兼顾。
仙童戴上头盔,披挂上马,在牙将们的簇拥下,正要出发。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公公模样的人,手执一柄拂尘,乘着一只飞槎,缓缓地从天空中降了下来,大喊:“太帅止步,玉皇大帝升殿议事,有事相召。”
来人仙童认得,是太白金星。他仙风道骨,白眉皓首,是天下有名的老好人,和事佬。
仙童只得勒转马头,跟着太白金星,在众牙将的簇拥下,策马向玉清宫驰去。天庭里的马高大,健壮,威风凛凛,兼具腾云驾雾的功能,是武将们南征北战的首选。这不,一根烟的功夫,就从仙童居住的三汊港,跑到了玉清宫。
玉清宫里人来人往,文武百官和各路神仙都到得差不多了。仙童也和大家打着招呼,挤进百官堆里,找准了自己的位置。大家正在张望,突然,净鞭一声脆响,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在鼓乐的伴奏之下,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大殿,一一在龙椅内坐定。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驾到,百官朝拜!”值星官大声礼赞。
大家行过跪拜之礼,值星官又趋前一步,高喊:“升朝!文武百官,各路神仙,有本早奏,无事退朝!”
文武百官和各路神仙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仙童正在踌躇,只见原内务府总管、现任金阙四辅之首陈蕊,越众而出,扑通一声跪倒在丹墀之上,奏曰:“下官陈蕊,现任金阙四辅之首。下官参奏内务府总管、御林军统领许志安,他原本是凡间的一个小混混,无父无母,系一根千年藤蔓所生,名叫仙童。他假冐许志安之名,混入天庭,又骗得了玉皇大帝您的信任,徇私舞弊,窃居了高位,望玉皇大帝明察。”
“下官可以作证,陈首辅之言,句句属实,字字是真。”内务府副总管高澄也趁机跪倒,上本参奏。
“空口无凭,陈蕊,高澄,你们有何凭证?总不能冤枉了好人。”玉皇大帝十分威严地巡视了群臣一眼。
“下官证据确凿,有原告许志安和傲来国飞仙郡紫云谷的土地可以作证,他们就候在殿外。”金阙四辅之首的陈蕊声宏嗓大,振振有辞。
“宣许志安、傲来国飞仙郡紫云谷土地晋见。”值星官又大声宣谕。
大殿内万籁俱寂,鸦雀无声,大家都一齐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小安童和一个白发老翁,在侍役们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上殿来。小安童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乍一看,与仙童根本就没什么区别。只是经过了人世间的烟火、历练,小安童形销骨立,精神萎靡,明显的营养不良,气血不足。土地公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官,拄着拐棍,有些不知所措。
仙童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就像从亿万米的高空一下子坠进了十八层的地狱。他的脑子就像喝酒喝断了片,一片空白。完了,完了,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一切都已付诸东流。仙童只觉得唇干舌躁,膝盖发软,双腿支撑不了整个身体的重量,几乎险些跌倒。
“你就是许志安?在玉清宫侍候过本皇?”玉皇大帝一拍龙案,不怒而威。
“小的就是。我奉命陪七仙女游历人间,在比目湖,小的嘴馋,多吃了几个陈年的椰子,被椰子酒醉倒。一觉醒来,才发觉自己被脱得赤条条的,连腰牌、工卡都不见了。小的只得流落人间,当过小偷,做过乞丐,幸亏在一间破庙里,遇见了一个城隍,才在他的帮助下,千辛万苦返回了天庭。”说到伤心之处,许志安语不成调,泪光闪闪。
“许志安,不,仙童,你冒名顶替,欺君罔上。你可知罪?”玉皇大帝一拍龙椅,怒目而视。
“小的知罪,甘愿受罚。”仙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金阙四辅之首陈蕊乐得眉开眼笑,趁机落井下石,出班奏道:“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仙童犯有欺君之罪,徇私舞弊,窃居高位,按律当贬下凡间,堕入畜道,永世不得超生。”
“是啊,是啊!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内务府副总管高澄也趁机进谗,墙倒众人推。
“众爱卿言之有理,本皇宣布:撤去仙童内务府总管和御林军统领之职,贬入凡间我看就不必了,保留仙籍。”关键时刻,玉皇大帝还是顾念仙童的救命之恩。他环顾了一下左右,接着又说:“众爱卿,天庭里目前还有什么职位空缺?”
“禀玉皇大帝,天河水文站还缺一个管事的。”太白金星出班奏道。
“好!那就将仙童贬入天河水文站,替朕监测环境,看管河妖。”玉皇大帝掀髯一笑,接着又说:“众爱卿,有事明天再议,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