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谭山巅,木屋散发着古朴的檀木香,屋内一张八仙桌,墙上一幅水墨画,几支白烛一盏茶,虽简洁却一尘不染,木屋不大但能遮风挡雨,比起破旧的茅屋,平添了几分安心和舒适。
“珑儿,来”
许玲珑被指使着奉了茶,又被他按在地上。她本是不愿跪的,但男人的手放在肩头她便站不住,只能乖乖跪下,而跪下之后男人虽移开了手,她再起却是多此一举了。
宫夜天将手中的茶端起,轻轻地吹着。他吹的极慢,一下一下,一直吹到月亮攀上了木窗外银杏的枝头。
此时许玲珑的脸已经恢复了,两颊隐约泛着一丝潮红,眼眸晶莹透亮,借着月色看去,可爱到极致。
男人颇为满意地看了看窗外,终于将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姿态悠闲。
“今日,福音宫夜天收许玲珑为弟子。”
“做我的弟子,一不求你练习武功。”
许玲珑头大,不练武,难道要她学文?可她6年什么也没学啊…
“二不求你背诵诗文。”
不练武不学文,那让她干什么?
“只跟在为师身边,对为师寸步不离,忠心耿耿,即可!”最后两个字像是强调,许玲珑还未思索就撞上了男人灼灼的眼,
“可记得了?”
膝盖上酸疼不已,许玲珑现下只想赶紧结束这麻烦的仪式,连忙道:“记得了,记得了!”
宫夜天见她答应,也没再为难她,给她上了药,带她来到木屋外。
眼前是片树林,她并不认得那都是些什么树,只看着那绿的,红的,紫的,白的花争奇斗艳,竟相开放,原来春天竟是这般美。感受着沁人心脾的花香,许玲珑的心情微妙地变化着。
宫夜天走到一棵柳树旁,摘一片叶子放在唇边轻轻地吹,曲调起伏中喜悦与悲伤交织缠绵。
许玲珑从来不知一片小小的树叶竟能吹出如此好听的声音,眼前仿佛是巫山云雨,又变成了山崩地裂,隐隐约约望见远处有一抹曼妙的身影被剑刺穿,倒在冰冷的血泊中入了黄泉。
究竟是何人这般凄惨?许玲珑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正要一探究竟,周围的一切却全都消失不见,她依然站在木屋前的树林里。
男人不知何时已经不再吹曲,手中被递了壶酒。
“想知道你父母怎么死的吗?”宫夜天淡淡开口。
许玲珑只知道她杀了村民,并不知道自己父母的死因:“想啊。”她好奇地看她。
“是被你亲手杀死的。”依旧是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
手中的酒不知为何这样沉,“可我…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是你身上的戾气将他们压死的。”
有什么不争气地从眼里涌出,许玲珑猛地捡起酒往口中灌下去,初尝白酒,辛辣的滋味并不是很好受,勉强喝了小半壶,烧灼的感觉充满了整个身体,胃里翻滚,她当即靠在柳树旁吐了出来。
过了许久,她醉了,口中喃喃:“为什么…”青涩俏丽的脸庞上第一次写满痛苦,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脚下已经站不住,她以为她会摔在地上,正如那年摔在血泊中。双眼紧闭,想象中的疼痛感没有传来,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倒在男人怀中,而他正含笑看她。
宫夜天壶中的酒明明也少了一半,但身上却没有半分酒气,许玲珑有些依恋他身上熟悉的感觉。头上多了只手,困意传来,她顺着他的手蹭了蹭,沉沉睡去。
柳树下,一个倾国倾城的男人抚着怀中青涩美人,闭目身半躺,腰中酒凉。
没有同船渡的人,索性独饮半生缘起。
阳光吹暖了身子,睁开眼,许玲珑已经换了一身青衣,躺在了木屋内的床上,身上已没了昨日的酒气。青衣虽朴素,却也是上等材料制成,穿起来远比麻布轻巧,料子软软滑滑的。宫夜天走进来,束上了墨发,却不庄严,反而多了几分冷淡,一身黑衣衬的他肤色格外白暂。见她醒了,便叫她赶紧启程。
下山走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一辆马车,经过他的详细解说,许玲珑才明白昨日的拜师是两人的见证,而今日则是借着皇上寿宴对外宣称走个过场。
按理说通往皇城的路应该是宽阔平坦的大道,可这一路马车颠簸不停,明显是崎岖狭窄的小路。连许玲珑都有所察觉,但宫夜天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和许玲珑东南西北地聊天。
许玲珑忍不住想探出窗外看看,被用力扯了回来。宫夜天用衣袖蒙住她的眼睛,大喊一声:“小心!”接着马车似乎碾压过什么东西,又震了好长时间才停下,而宫夜天也同时拿开了衣袖。
拔剑下了马车,宫夜天指着车夫痛斥:“你是谁?为什么要害我们?”车夫大声道:“我要挖了你们的心肝,卖钱救我的兄弟!”说着厮杀起来,宫夜天的手臂上被划了两刀,而车夫几乎被砍的体无完肤,堪称暴体而亡。
许玲珑见他为她受了伤,自己居然还怀疑他,上前小心翼翼地用手帕擦干血迹,心疼的流眼泪。头上被轻轻拍了一下“傻丫头,哭个什么。”许玲珑被感动了,心里默默认定了这个男人:“师父!”她唤,“等珑儿长大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害,一辈子守在师父身边!”
有那么一瞬间,宫夜天怔住了,却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就平静下来,温和笑着,只那笑却不达眼底:“好,为师等着。”
师徒二人渐行渐远,空留马车下那已经粉身碎骨的尸体,正是当年设法除掉许玲珑的老先生。
重新找到了马车,他们很快到了皇城。
皇宫内
九五至尊的大殿一望无垠,来参加寿宴的人不仅有富甲一方的大家族,还有宫里的人和神秘的十二福音,可谓是集齐了福音大陆所有的势力。
尹殇端坐在九龙宝座上,静静看着周围的一切。棕色的长发梳成了朝云斜髻,头戴七彩鹊羽冠,身着龙袍,颈间挂着金玉蕊宝石项链,双耳佩戴穹顶蓝耳坠,藏在袖子里的手却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可见她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奢华。
这样的她莫名地散发出一种旁人莫及的高贵气质。
等了片刻,太监开始宣读名薄。
“今日到来的宾客皆记录在册,首先是赫赫有名的医学世家,千古大家族!”
一个典型的严肃老人留着八字胡,上前鞠躬:“臣祝皇上万福金安!”
坐在最远的殿门边,江慕清看着那个陌生的男人,竟然有些无端的想哭。
她本没有资格参加如此高档的寿宴,湘水村虽然穷,但世世代代守着福音大陆的命根水源,所处地区虽偏僻却十分重要,由于皇上要求汇报水源供给情况,才得以有此机会进宫,前些日子正好地方县官贪污被辞,不然这样的好事哪轮得到一个小小的村长。
碍于身份过于低微,连殿内端茶倒水的婢女都朝他们翻白眼,江慕清只好无视掉。
“其次是著名的武学世家,宋家!”
一位俊朗飘逸的年轻公子收起折扇,行礼道:“愿吾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旁边几位官家小姐已经坐不住了。
“这就是宋家公子宋遥啊,传闻不是说很丑?”
“哪里丑?分明俊俏的很~”
长辈见她们语言轻浮,重重咳嗽了两声,立刻就没了声音。
“接下来是文学世家,连家!”
连家嫡长女连乔儿走在前面,披金戴银,风光无限,而庶女连奴儿尚且年幼,衣着朴素,毫不起眼地低着头跟在她后面。
“臣女连乔儿代庶妹一同祝愿皇上吉祥如意,福寿绵长!”
看着连乔儿明目张胆的欺负,其他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人家家族的内斗。
“接下来是药酒世家,陵家!”
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陵家二公子陵双才年方十岁,一人前来,明明端端正正地鞠躬,可是尹殇就是感觉他在打量她,嘴角还若有若无地擒着一丝不屑的笑,“臣祝皇上…”声音竟然已经失了童声,带着玩味的感觉。
话未说完,宫夜天便领着许玲珑进了大殿,来到尹殇面前就叩首:“臣宫夜天来迟,请皇上恕罪。”
“朕每次寿宴你都来迟,这次还不例外?…罢了罢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看在你又收了徒弟的份上,在这办个拜师礼,朕就勉强原谅你了!”
两人如同朋友般的对话传入众人耳中,神色十分惊讶,传闻中十二福音就令人闻风丧胆,此人竟又与皇上有如此密切的关系,可真是惹不起的大角色啊!
纷纷连声道喝:“恭喜宫福音喜得徒弟!”“这小姑娘长的可真招人喜爱…”
被晾在一边的陵双很不爽地瞥了一眼,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
很多清官已经有些待不住,这宴会上的人除了阿谀奉承外还会干什么?
原以为所有人已经到齐的时候,一人走了进来,似乎有些生气,只头微微扬起几分,气势已经快压的人喘不过气,最让人室息的是,她腰间的令牌上刻着一个“余”字
她气势汹汹地走进来,随手将离她最近的茶杯摔到地上,喊道:“皇上,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