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金歌就这么在柳熠身边跟了好多天,但无论柳熠如何诱导,她自巍然不动,就仿佛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一连几天下来,就连柳熠也有些泄气,不由得变得暴躁许多。
曲金歌盘腿坐在草地上,看着柳熠满脸愤懑的丢掉长弓,强忍着踩上去的冲动,自己一个人站在原地生闷气。
她道:“柳公子,我听闻你兄长箭术极好,为何不让他教你。”
“……他总说我年纪小,也并不愿我上战场。”柳熠低声道:“他说战场变幻无常,若是他有朝一日回不来了,家里起码还有我,父母起码还有我。”
“他总是爱说这些丧气话!”柳熠怒气冲冲的做了评价。
曲金歌慢慢点头,眸中浮出一层若有所思:“你为何不听你兄长的呢?你家这般有富有,回去衣食无忧不好么?”
柳熠却猛地抬起头来:“你也觉得,我就应该去当我的富家少爷?”
“是。”曲金歌道:“但也不知道从哪里流行起来的,现在的富家少爷,偏偏喜欢去自讨苦吃。”
她说这话有些犀利,却也带着一丝嘲讽。
柳熠少见的动了怒,抬脚缓步走向她,眉头紧紧皱着:“说的跟你很懂一样——”
曲金歌勾唇一笑,没有回答。柳熠却在她身旁坐下,擦擦额头汗滴,托着腮,看起来十分郁闷。
两人都没说话,树林间便也就此趁机下来。
林影阴翳,被斑驳光影刺破。曲金歌望着远处发呆,突然感觉肩膀一沉。
侧目,柳熠靠着她,竟已沉沉睡去。
曲金歌无甚表情的将他端详,便又转过头去,继续盯着远处发呆。
落日熔金,远处小溪波光粼粼,柳熠揉揉眼睛,一动身子,感觉肩膀酸痛不已。
他龇着牙坐直身子,堪堪抬头,便瞧见了曲金歌被夕阳蒙上一层暖色的侧颜。
先前面对她时,大都怀疑目的,如今靠近一看,柳熠的心里便“咯噔”了一下。
他暗自想到:曲金歌是不是趁着他睡觉,去涂脂抹粉了?为何现在的她,显得那么……漂亮。
曲金歌微微侧头:“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
她向来都是个称职的随从,到点准时离开,一分一秒都不肯多留。
可柳熠却心中一急,回过神来,已经握住她的手腕,朝自己这边扯了扯。
曲金歌身形一歪,淡淡的望向他,眼睛里写满两个大字:麻烦。
“怎么了?”
“……不留下来吃点东西么。”柳熠试探着说道:“有人送来了薏米糕,我听人说你是从京城过来的,应该会喜欢吃吧?”
曲金歌其实不怎么喜欢,那东西很甜,入口即化,而且极其糊嗓子。
可面对柳熠眸光中闪烁着的期待,和小心翼翼拉扯她衣角的动作,曲金歌犹豫一会儿,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她失去味觉这件事,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柳熠显得开心极了,带着曲金歌便赶回营帐之中,命人翻出一盒薏米糕,又亲自做了一碗藕粉,放在曲金歌面前。
他道:“吃,吃!”
曲金歌看了看黏糊糊的藕粉,又看看身边放着的一摞薏米糕,道:“薏米糕配茶比较好,这东西,噎人。”
“茶?哦,我知道了。”柳熠往外走去,没多久,捧着一壶温热的茶水和几条烤鱼走了过来。
“有人送来了几条烤鱼,就是你前些日子吃过的那种。”柳熠也放在曲金歌面前,道:“这下行了吧。”
薏米糕配烤鱼,也就柳熠想的出来了。
曲金歌却并没多说什么,拿起薏米糕咬了一口,果不其然,松散的薏米糕很快在口中融化开来。
——就像是吃发好的面团一样,又黏又软,曲金歌从容的咽了下去。
“好吃。你来尝尝。”她直接将手里的那一块塞到柳熠嘴里。
柳熠叼着薏米糕,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低头一看,耳根一下子红了,“哇”的将薏米糕吐了出来!
曲金歌被他吓了一跳,道:“怎么了?”
“咳!咳咳咳!”
柳熠扶着桌子咳嗽起来,灌了好几杯茶,才逐渐冷静。
“我没事。你继续吃。”柳熠整张脸都被自己的口水憋红了,因此,曲金歌自然也注意不到他泛红的耳垂。
“哦。”
琼州这地界,并没有多少精致糕点,因此,哪怕是柳熠,也只是收到了五六块而已。
曲金歌吃了两个,便吃不下去了,她喝了口茶,道:“外面已经黑了,我要走了。”
柳熠盯着眼前剩下的薏米糕发呆,闻言,怔了一怔:“哦,好,我送你回去。”
“不用。”
曲金歌利落起身,从旁边拿起灯笼,扣下灯罩便起身离开了。
柳熠站在营帐门口,呆呆的看着她的身影连同火点一起消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似乎是在回味着什么。
曲金歌回去之后,裴青白已经做好晚饭,正在给菜地里种的土豆和胡萝卜浇水。
“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听到开门声,裴青白头也不回的问道。
“柳少爷留了我一会儿,不碍事的。你吃过饭了?”
曲金歌看到裴青白身旁水桶里的水快用尽了,便帮着提起桶来,靠近水井,打算再打一桶。
裴青白已经隐约猜到,她这么晚回来,肯定跟柳熠有关系,不由得冷笑一声。
“那柳熠真是麻烦得很,等之后我挣了钱,你便从那军营里收拾东西回来。”
他冷声道:“又不是养不起你——”
话音刚落,身后却骤然传来重物落地之声!
那新买的水桶在地上滚了一圈,清水泼洒而出,浸湿裴青白脚下的土地。
他扭过身去,便瞧见曲金歌摔在水井旁边,面色发白,紧捂自己的小腹,疼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曲金歌!”
裴青白瞳眸一缩,丢下手里的土豆种子,朝她快步走了过去!
片刻之后,裴青白将曲金歌带回房间,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眉头皱的更紧了。
“没有发烧,也没有任何外伤,这几天的药你也都乖乖吃了——”
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低声问:“金歌,告诉我,你哪里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