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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启事、拉杆箱、男人

“启事”,意为用来公开声明某些事情的文书,可以刊登在报纸或者杂志这些有一定阅读量的公众读物,或者是张贴在街头巷尾的墙壁及公示墙上。

当我和青仔倾听网店顾客诉求之时,这两个字便浮现在我脑中。

那名顾客的诉求是让我们帮忙寻找外婆丢失的小狗,她一上来就把狗狗的照片发给了我们,仔细一端详我就觉得这事儿有点意思——这么丑的狗,压根儿不可能被人偷走再拿回家去饲养吧?再者,它体型那么小,还不够炒一盘儿菜的,应该也不是被某个蠢货,费劲巴力地把它偷走再吃掉。

细论小狗的长相,可真是让人发笑。它那副蠢模样如是四脚板凳儿,浑身都是棕色的长毛,只有四只小脚像是穿了白色小鞋一般,脸生得十分扁平,短吻,兜齿儿,一只眼睛略有浑浊,看样子是条老狗。

“青仔,咱最近的日子挺狗啊,净跟狗打交道了,咋的是咱们身上没有人味儿么?”

“你快知足吧!狗可比人强多了,它至少心里不会对你隐瞒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只要你对它好,它还知道冲你摇摇尾巴,人可是油盐不进的恐怖两脚兽。”

“也对哦......那这条狗咱们咋给人家找啊?要不咱们也做点寻狗启事贴电线杆子上?你瞅嗷,这狗岁数可不小了,嘴边那豁牙子有够黄的,怕不是死到外头了吧?要是真死了,咱上哪找去?到手的钱不就没了么......第一笔生意就没做成,人家回头儿给咱个差评,完了咱俩的经济条件继续低迷,再往后饿死家中......”,我俩手一摊,咂咂嘴。

“你个乌鸦嘴!你有被害妄想症嘛?人家可都爽快的付了钱,你就不能盼着点好事儿么?”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说话就说话,咋还动上手儿了呢?快别揪我耳朵,再把我耳环拽坏了,你还得自掏腰包,那可不划算。”,被青仔这么一呵斥,我就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头脑反而变得灵光了许多,捂着肿胀的耳朵,我心生一计说道:“你看他们肯定是自己找了好几天没找到,那条老狗十有八九是对老婆婆很重要,他们实在走投无路了才找到咱们头上,所以你看是不是等事成之后......咱们应该多要点好处费?”

“你可消停点吧!狗还没找到呢就说这话,你是不是忘了咱们的商品描述里写着‘不成功双倍退款’的事了?”,青仔变得十分严肃,她将一缕头发别到耳后,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瞪着我说:“都怪你!非得搞这个噱头!要是真赔钱了,这钱你出!”

“......”

我和青仔正窃窃私语地讨论如何解决网店顾客的诉求,坐在吧台外围的女孩本来玩手机玩得好好的,却哇的一声哭了,这可吓坏了我二人,见我一脸懵逼,青仔连忙上前询问道:“小妹妹,你怎么了啊?”

那女孩揉着红肿的眼睛哽咽道:“姐姐......我老公死了!”

“啥玩意儿?老公?什么情况?翻译翻译什么情况?”,我难以置信的言辞脱口而出,年纪轻轻的,才刚和男友分手咋又冒出来了个老公呢?

青仔一边安抚着女孩,一边用极其怜悯的口吻对我说:“阿刕君从来都是与大家格格不入,你关注的地方为什么永远和别人不一样呢?现在的问题在于有人死去了好吧!还有啊,你对女人心底的世界一无所知,作为女性,你好像有点失败,你本质恰似钢铁直男,真是可惜了你的肉身......你知不知道对于现在的年轻女孩来说,男友只是男友,在不人设崩塌的前提下,老公永远是爱豆嘛!你是有多落伍?”,说罢,青仔递给那女孩几张纸巾。

女孩擦了擦鼻涕,压低了抽泣声继续说:“我家爱豆其实失踪好几天了,本来他们乐队这个星期是要开演唱会的,粉丝们都很期待,连我自己都买好门票了。时间在即,他作为主唱兼吉他手却始终没有露面......粉丝们都心急如焚,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大活人转眼就从人间蒸发。大家在网络里找各种相关的信息,就连他私人社交账号里都没有半点音讯,他真是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我没想到,再见到他的名字时,他却再也回不来了......”说到这里,女孩更伤心了,甚至开始泣不成声。

青仔只得束手无措地安慰着她,垃圾桶里满满登登的都是擦鼻涕纸。

对于小女孩哭我倒是不介意,哭是天性使然,这本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我心里多少有点担心她影响了店里的气氛,我环顾着店内几名零星的客人,看来是我多虑了,大家的表情似乎都不太乐观。毕竟撒蓊镇许久没出过这么恶劣的案件了,再加上死者是公众人物,本来人都是感情动物,所以这则新闻一报道,大家都很难过。

我并没有音乐方面的造诣,也没关注过任何的娱乐动向,我就是单纯地不解,死者生前究竟是怎样的为人才会让大家如此惦念如此惋惜呢?

青仔我二人从来就不看新闻频道,光是亡灵们的事情都处理不过来,哪还有时间去在意大活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更何况有些事情也不归我们管,我们没必要蹚那浑水跟着瞎操心,但是我也确实好奇,这名死者生前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看来青仔跟我的想法达成了一致,她也对此心生疑惑。

“阿刕君,你看这就是网上刚曝出来的新闻。”,青仔指了指电脑屏幕。

那新闻标题将“白湖景区惊现拉杆箱藏尸案!死者竟是新锐乐队主唱!”这句话用红色字体写得十分巨大,十分扎眼,现在白湖四处设有警戒线,看来现场现在已经是封锁状态了......

“我说,这种新闻报道的通常都很粗概,有些事情不会在这里体现的,现在网络各大论坛里应该会有很多好事的网友发帖了吧?”

“确实啊,不过网络论坛里从来都是众说纷纭,那里面的东西也都是真真假假,网络水军的力量好可怕......阿刕君你看新闻下边评论区里的这句话。”

我推了推鼻子上卡着的眼镜凑近一瞧,还真是有人扒出来一些看似是真相的事情——原来早在上星期,死者失踪的几天后,他的家属就报过案。理论上讲,一般情况下,人口失踪在24小时之后就能报案,他的家属应该也没想到这么大的人真的就人间蒸发了吧?等了几天不见踪影才去报案的话......我开始细思极恐,说到底时间就是生命,时间也是证明死亡的关键点。

我不是刑警也不是侦探,但是生活常识我还是知道的。水温一般比陆地温度低一些,尸体初期全部都没入白湖之中,其接触的氧气相对少些,细菌繁殖就会变慢。拉杆箱被扔进白湖,再沉入湖底的话,腐烂程度可能会再慢一点——好歹我亲身感受过白湖之下的温度,那毕竟就发生在昨天,我是不可能记错湖水那份冰冷的!

另外我多少还知道一点关于水中的尸体,若是过几天再捞起来之后的情况。由于完全浸泡时间长,组织变得松软,水份充分,细菌也已经有了累积的过程,这个时候如果将尸体打捞出来,细菌一旦接触氧气就会有一个爆发性的繁殖状态,这感觉就像是一个突然加速腐败的过程,往往让人产生一种尸体腐败得特别快的错觉。

新闻里描述到的确实太片面,有些事情的也不会被媒体公之于众。我们和死者非亲非故,想要了解其中的各种细节几乎是不现实的,我们甚至连法医的尸检报告都不可能看到......这件事情真的不简单。

“青仔啊,话说我们昨天去白湖的时候,也没看见有什么拉杆箱之类的东西......”

“景区那么大,我们看不见也正常吧,阿刕君,你好像若有所思诶,是在后怕吗?别忘了你昨天可在浸泡尸体的水中潜水了哦,你觉得尸水好喝吗?”

“我说过万物遇水必能荡涤污垢!喝尸水我倒是没有多在意,没准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在开发建设以前就是死人坑呢,里面埋着各种尸体......”

“你是真想得开呀!脑回路清奇的阿刕君,现在我去照顾客人们和小妹妹,你对什么感兴趣就自己查阅吧,不过你千万收住好奇心,好奇害死猫!别酝酿着去做多余的事情,这种事还有警察呢,明天我们先找那只失踪的小狗吧,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事你可别忘到脑后去。”,青仔明知道我是电脑白痴还让我独自留在电脑前,我本是拒绝的,但是也没办法多说什么,她一向对凶杀案什么的不感兴趣,就只有我没事的时候才去翻翻推理小说。

难得撒蓊镇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收住好奇心呢?虽然我不是警察,但是我也想有点参与感,偶尔扮演一下侦探的角色还是不错的。

我伸出两只食指,笨拙地敲击着键盘试图搜索“撒蓊镇拉杆箱藏尸案详细。”,回车键一按,网页上瞬间弹出了一大堆新闻标题,我对那些文字描述没什么兴趣,我就是想看看现场的照片,虽说在电脑的操作上浪废了好些时间,功夫不负有心人,结果倒还真被我查到了。

照片中所显示的拉杆箱尺寸极大,确实能够装下一个人,甚至无需分尸。拉杆箱内除了尸体外还有一只看起来就很重的哑铃......白湖所处郊区,这么重的箱子,想要扔到这个地方来,抛尸者必然需要驾车,正因如此,抛尸的过程也就不会被监控摄像头所记录。既然有人犯案,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我想警察们此时正在全力搜索现场可能留下的证据吧,或是车辙,或是物品,或是脚印,或是烟头......

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杀人者必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抛尸,再加上法医推测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5天前......这么多天过去了才发现尸体,如果想要在白湖找到一些有用的蛛丝马迹只会难上加难。

白湖景区一向是游客络绎不绝,抛尸现场的痕迹估摸着早都破坏的差不多了。我还查到,拉杆箱被人发现主要在于白湖退潮了,要不是退潮,这尸体不得猴年马月才能重见天日......现在恐怕只有法医的尸检报告能为刑警们带来些许慰藉。

带有尸体的照片都被打了一层厚厚的马赛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我就想不明白,如果杀人者是奔着杀人抛尸的目的,为何还要把尸体放进拉杆箱再扔进白湖呢?这样想的话很不合逻辑吧?毒杀?钝器击打?开肠破肚?难道死者被扔进白湖的时候还没有死?这件案子的疑点实在太多了,果然还是等待新闻报道后续的情况吧,光在这脑补也不能让真凶浮出水面,我用指头掐了几下晴明穴,继续往下查阅。

拉杆箱内的死者没有携带任何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甚至连衣服都没穿,警察之所以能确定其身份,是因为死者背部的刺青符合其家属报案时在笔录中的描述。

“他背上有刺青,是乐队刚成立的时候,为了纪念才去刺的,他们乐队成员都有类似这样的刺青,但是只有他的是绿色。”

我好奇地搜索了一下那个纹身的含义,用奇卡诺字体写成的“Post Rock”,十分张扬,它的意思是后现代摇滚。英文下面形状如同一只巨大的绿色鬣蜥的图样使我感到似曾相识,思来想去那应该是《克苏鲁神话》中的伯克鲁格,那是旧日支配者之一。他们乐队里的人都会选择一只《克苏鲁神话》中的神兽作为自己的代名词,这也正好呼应了他们乐队的名字——克苏鲁音符。

网页中还提到,死者被粉丝称为主唱,是因为最早的时候,他在酒吧当驻唱歌手,后来才成立了自己的乐队......这些好像都不是我感兴趣的点,我划动着鼠标滚轮,尽可能再找点别的细节。

正浏览着网页,突然一张巨大的灰白照片出现在我眼前,那是粉丝们为了悼念死者特意发的帖子:“一路走好......”

我定睛一看,死者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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