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是现实的映射,情绪是行为的扭曲,一切恶毒的言语都是为了拥护虚伪的自我,所有扭曲的愤恨都是在包容自己的过错。”——吟游诗人
——当莫里被摁住时,他打从心里恨透了那个男人。——
莫里是个惯偷,使用一把小刀作为自己的第六根“手指”。
在娴熟的“手艺”下,莫里能够在任何人察觉之前将他们身上的钱袋顺走。
今天,他盯上了一个住在街东边的老头——格莱·坞维尔,老头近几天总是会在中午出摊卖麦子,每次卖掉的钱都放进腰上细绳挂着的木头匣子里。
匣子和钱袋不一样,让得手多了一些挑战性,有点意思,莫里被激发了斗志。
莫里悄然无声的靠近,装作是无意间摸了把麦子,装模作样的赞叹麦子地品质,在老人喜笑颜开拿起铲子问他想买多少时,莫里身下的小刀已经勾上了老人腰间的细绳。
如果没有意外,那么莫里就会在老家伙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把盒子拿走,但是今天,他失算了。
藏在麦子底下,一个男人凭空出现!
莫里手一抖,小刀与到手的钱盒都掉在了地上。
为什么会有人有这种爱好!这个问题已经不得而知。
那个男人穿着和乡村的短衬相似的衣服,但那五颜六色的不知所以然的图案又显得非常怪异,可能是哪里来的乡下人。
但有一点不会错,他只是出现就打乱了莫里的方寸,可是莫里怎么会允许自己空手而归?
急于逃遁,他赶忙在事态失控前捡走了地上的钱盒,却也把自己的第六根“手指”也遗失在了现场,娴熟的走着预先拟定好的小道避开了路人的视线。
待街巷重归往日的祥和,身后没有如何骚动,他以为自己安全了,庆幸自己没有被当街逮住之余,又去饼干店里偷了一袋饼干。
不费吹灰之力的拿到饼干,莫里认为前面的失手纯属意外,自己的技巧还是宝刀未老。
至于丢了的小刀,就去那个地方重新买一把好了。
重新证明了自己,莫里吃饼干吃的有滋有味,走在小吃街上,这时的他就是一个和别人一样逛街的普通食客。
事与愿违,当不远处的巷子里隐约传来马匹的嘶吼,一辆马车撞在街边的香料店,车上一团黑影从天而降飞落在了店旁堆起的草垛上。
草垛被冲击扬起了碎屑与粉尘,混杂着香料的烟雾让莫里马上闭上了眼睛,煽动着熏人的香料粉,睁开眼睛时,他马上瞪大了眼睛,惊惧的发现草垛里的人正是麦子底下的那个男人。
只因莫里多看了一眼,被对方一个箭步撕下了一条袖子。
被撕掉袖子惊慌失措,险些被抓住的莫里跑进了刚刚还被自己光顾过的小吃街,而那个男人操着口难懂的异乡话,紧咬着他不放。
太难缠了。莫里想着。
为了甩开他,莫里在街道上不断穿梭着,甚至故意跑到炸面团的摊位掀翻了一口油锅,试图将热油抛到他或者其他人身上引起人的紧急避险而迟疑。
这个方案成功了,油泡爆裂溅起的滚烫油滴让所有人的退避三舍,莫里顺利的逃到了小吃街街尾,那里有一条少数人才知道的暗道,可以从那里逃跑。
事与愿违,莫里又见到了另外一拨人,是老头格莱·坞维尔和他的三个强壮的儿子,他们密切的关注着行人,沿着街道一路搜索而来。
街尾是他们,街头处那个男人还在找他。
前后夹击,再不想办法就会被其中一方抓住。
他想要混入街道的店房中,但是骚动之中他已经给不少人都留下了印象,少了一条袖子的他太好认了,走到哪人群就往哪退开,小的摊位也鉴于同行的前车之鉴,担心被砸锅早早就把东西收拾起来,莫里没处可躲。
莫里抬头瞭望,既然向四面的路已经封住,那么就向上寻找出路。
“哈哈!天无绝人之路!”
他找到一个靠在墙边的脚手架,脚手架由细细的竹竿支起,莫里觉得自己的体重完全没问题,于是打算借助它翻越小吃街边的民宅离开。
想抓住我,你们还得更聪明点。
莫里抓住脚手架向上爬,而那几个傻大个还在气势汹汹在下面街道上赶,完全没有发现架在墙上的小偷莫里。
当莫里得意向下看,那个男人走过来了,他漫步着似乎是已经放弃追赶,走到莫里下面的街道上停下来,见他停在那丝毫没有注意头顶的迹象,莫里暗自松了口气。
几乎是放松的同时,那个男人一愣,抬头与莫里看了个对眼,莫里炸毛了一样,浑身一抖,加快了速度往上爬,生怕被逮住。
当莫里快要爬到头,伸手即将抓住墙头时,他听到了那三个傻大个杀过来的声音,不过他们并没有抬头,看样子目标并不是他。
莫里加把劲向上爬,在即将伸手够到墙头时,下方的三人跑到脚手架下方后,紧跟着传来一声爆裂的声响,脚手架向后歪斜,让莫里的手抓了一把空气,倒下的脚手架失去支撑,像一把苍蝇拍,直直把莫里拍到地上,顷刻间,苗条的脚手架摔个粉碎,也摔的莫里七荤八素。
在疼痛中,莫里被按住,身上偷取的钱盒被收走,莫里眼睛发红的看着那个搅局的人,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今天一整天都应该说称心如意的!
——当莫里的心坠入深渊,但或许…还有人愿意抓住他的手。——
因为那个意料之外的外乡人,莫里被逮捕了,其他人一并被处扰乱治安罪戴上了手铐,最可气的是一行人被抓住以后那个男人还像是旅游一样一路看风景,就连莫里那愤恨的目光也浑然不觉。
当莫里记恨那个人时,他也在被人所记恨着。
格莱家的三个傻儿子魁梧有力,摩拳擦掌,聚在一起小声盘算着如何“招待”他。
莫里对此不屑一顾,在人类统治的国家里,平民之间的争执都是由教廷里的神父来主持公道,像小偷小摸那种事情,只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照着神父的路子假意忏悔一番,付出所谓劳动的果实换取自由,最后总能得到宽恕。
天不遂人愿,莫里又一次失策了。
他没有被送进教廷,而是被送到了警卫厅。
啊!该死!
莫里脸一抽,他忘了教廷里的人前几天去贫困区做弥撒现在还没回来,根本管不来这些。
老旧的吊灯下,无数警卫员在一张张桌子边来回穿梭,被拷着的几个人行径被一笔带过,直接关到了后院里。
不过即使这样,莫里也不气馁,关到后院就说明警卫员并不重视他们,老老实实干点活,最迟明天就可以再出来。
于是,在警卫员丢给他们打扫用的扫帚以后,莫里立刻毕恭毕敬的接过,打扫起来,同时还不忘撇两眼那个让他被抓住的罪魁祸首。
扫帚倒在地上,那个衣装风格迥异的男人没有半点自觉,站在那和木头一样,当其他人都在扫地,只有他还干站着,要警卫员盯着才动起来扫地。
呵,外乡人。
本就对他充满敌意的莫里毫不吝啬自己的鄙夷。
警卫叮嘱了他们把后院的落叶都打扫干净以后,便甩门离去。
“哐”
“哐”
“哐”
警卫员刚走,三根扫帚倒在地上,莫里感觉到了不妙,高大的黑影遮住了他,扭头,是那三个大块头围住了他。
莫里知道他们,是他偷窃的目标——格莱·坞维尔的三个儿子,布鲁·坞维尔、尼萨·坞维尔、凯里·坞维尔,他们过去在盐场里工作练就了一身的腱子肉,个个壮的跟猩猩一样。
他们按着手指关节,面露凶色,彪悍的体格下,阴影笼罩了莫里的全部身心。
“等…等一……”
“我先来,哈!”
一拳袭来,砂锅大的拳头正中面门,这一拳打趴了莫里,也把他要说的话打回了肚子里。
莫里感觉自己的鼻梁都要被打断了,这钻心的痛疼的他爬不起来,他卑微的求饶换来一发击向腹部的重腿。
“啊!!!”
痛…好痛啊……
莫里捂着肚子,脸色惨白,肚子里翻江倒海,那份苦楚有如肝胆俱裂,在他倒在地上挣扎的手被践踏在鞋底时,莫里依稀看到了那个外乡人拿着扫帚偷偷溜到了一边的门口。
都是你这家伙…还有你们…一个都不能放过……
带着这样的愤恨,莫里身体悬空,在他的嚎叫声中,他被高高举起摔在了地上,血肉之躯碰撞大地的震动仿佛全身都要散架,地面的落叶和细碎的枝丫划破了他的衣服,刺破了他的皮肤,眼睛也被灰尘蒙住睁不开。
接下来还有什么在等着他?
他不甘心,但是又无能为力,手握住地上的枯叶,这种负面的情绪把他拉进了精神的深渊。
忽然在“深渊”里,他听到了喊叫声,眼睛睁开缝隙,那个外乡人敲打着门扉,在扯着嗓子用他那种听不懂哪里来的语言大喊大叫。
他是在…叫警卫过来吗……
结果当布鲁·坞维尔抓上那个外乡人领子时,其他的兄弟不知说了些什么,就把人放了。
莫里没有听清,不过也没必要知道了。
他的头被套上了装树叶的竹篓,被拧着后颈、衣服和小腿抬起来,头上套着竹篓,莫里猜到了什么,心如死灰,身体感受着跑步的震动感,莫里的脑袋即将撞上铁门之际。
当他已经心如死灰时,突然全身一松,身体滚倒在地一双手扶住了自己,蒙着头的竹篓也被取下,
“@%~*?&(我不会让你们再伤害他的!)”
那个人站在他身前直面坞维尔兄弟,那句不明意义的话变成了莫里脑海里最后的绝响。
再醒来,已经躺在了一床被褥上,映入眼帘的是和善的乡村医生和一条腿部残疾的黑狗。
——当仇恨的力量灌注全身,他的眼睛充斥欲望,饱含邪念。——
“不要动,你伤的不轻。”
房间里飘散着刺鼻的蜡味和药味,莫里最先看到的就是墨绿色的天花板和枕头边摆着的鸟嘴头套,捣药的声音络络不绝,有人出声提醒了莫里。
可莫里就是要起来,却惊恐的发现浑身都使不上劲,伴随着一阵经络抽痛的苦楚,莫里无力的躺在床上,扭曲着脸孔等待痛楚的消失。
好不容易觉得不那么难受了,莫里看向了在捣药的人。
身穿黑色的长袍,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握着捣药罐研磨着药草,看样子是个医生。
医生专心的捣药,在他的脚边,是一条白额黑犬,后腿看起来受伤了正绑着纱布。
在莫里失去意识以后,警卫送他来到了这里,格莱·坞维尔也赶到警卫厅,以被盗窃者的身份上报了这次事件,并用莫里遗失的小刀为自己的三个儿子做出了担保,表示他们只是追赶窃贼心切乱了阵脚。
除了那个外乡人外,其余人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听他们说你是个小偷?”
医生捣完药,给莫里倒了杯水询问。
“你也觉得我就是该死的祸害吗!只要知道我是个罪人就完全可以把我不当人看!”
莫里情绪爆发了,他青筋暴起,不顾疼痛,愤怒的摇动了床板,医生也被他吓到了,手里的碗险些掉在地上,汤药泼了一地。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闭嘴好了!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啊啊啊!”
莫里暴怒的对着医生吼叫,宛如受伤的野兽,不知是愤怒还是痛苦使然,吼完后的他面部抽搐,依然在歇斯底里的磨牙。
病人情绪很不稳定,他可怕的反应让床榻下的狗也塌下了耳朵,呜咽着缩成一团。
“你先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
担心自己的看护进一步刺激到莫里,医生抱起了小狗,选择暂时离开。
乡村医生没有住宅和医馆,只有一个小小的诊所,在把房间让出留给莫里以后,医生就只好在诊所外面抚摸着小狗坐在门口听诊室的椅子上等待日落。
手里受伤的黑狗闭眼休憩,医生伸手抚摸着它乌黑的毛发,
“给你清理了一下干净多了…听送你来的吟游诗人说,街上有你的寻狗启事,等到拆开纱布就送你回家吧。”
医生在外一坐就是到了傍晚,他想着应该差不多了,礼貌的问候后,没听到回应,便顾自打开门,却发现床褥上居然空无一人。
“!”
医生的手伸进被子里,凉凉的,人已经走了很久了。
得知这个消息,医生马上赶往了警卫厅,他必须要立刻汇报这件事情,身上伤势还没痊愈就离开太危险了!
莫里管不了那么多,在夜幕笼罩的偏远小巷,在白天不曾有人涉足的路段,他提着钱袋,走过数具诡异的石像,踏入了阴暗中的小路,在那里,莫里找到了自己想找的那个人。
“吼?真是稀客呀,你这次又想把到手的什么‘处理’掉?”
闷闷的鼓掌声响起,身着黑色斗篷的商人用自己那沙哑磁性的声音率先开腔了,他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惨白的手臂与下巴让人不敢亲近。
“我不是来卖东西的,我要买!”
莫里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甩在了桌子上,眼睛里早已污浊不堪。
为解心头之恨,他想购买强力的卷轴给坞维尔家一个教训,愤怒让他冲昏头脑。
“那就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吧?”
商人也兴奋了,一改往日的小偷小摸,这个与平日见面截然不同的样子的莫里提起了他的兴致,站起来歪头与莫里的眼睛对视,紫色的眼眸仿佛摄人心魄,
“来呀,把你的欲望说出来。”
“我要…毁掉他们……”
莫里瞳孔扩散,痴呆的说出口,商人进一步引导他,
“代价呢?”
“不计一切……”
得到了不错的结果后,商人马上开心的一屁股坐下,
“那么,我这里有个东西一定非常适合你。”
商人从桌下拿出了一张羊皮卷,推过去,
“这件东西我也蛮急着出手的,就卖给你了。”
瞳孔收缩,莫里如梦初醒般的清醒了些许,手摸上那张羊皮卷,入眼尽是些晦涩难懂的字句,他根本看不懂,
“这是什么?”
“能够实现你愿望的好东西。”
在莫里露怯想要抽回手时,商人突然抽出一把刀刺在了莫里摸着羊皮卷的手背上,莫里一声惨叫,血液喷涌流淌在羊皮卷上,被迅速吸收,一个血手印骇然呈现。
就在莫里惊慌的这个时候,商人邪气的笑了出来,
“成交。”
……
“在快感与罪恶中,我逐渐陷入了一个不着边际的梦。”——吟游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