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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论战胜败

肉食入口,薛守信面色微微一肃,望向薛绍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复杂。

“将军百忙至此,老朽这里若无酒肉如何能说得过去,此马虽跟随老朽多年,却从未经过什么阵战,原打算让它在此终老,可偏生这吃货老都老了,饭量却是极大,府中哪有这些存量任其消耗,今番将军来此,恰好了了老朽的一桩心愿,听闻好马一如名将,志当埋骨沙场,这孽畜能入得将军之腹,也算不枉此生,平白落下了一番造化。”

听闻此语,薛守信一时不知该做何对答,从方胜与单勉的言谈中,薛守信对于这马儿一事倒是有些了解。

帝王家的冷血令薛守信寒心,就在薛绍退老当日,监吏司便知会刑讯司总捕衙门,请其收回了薛绍府中所圈养的军马。

薛府中的马匹,大多为军中将领馈赠,既是有人看着眼热,那么从理论上说,退老将领不得私备军马,这律令所限,任谁也拦不住。可是让众人大感意外的是,旁的马被人牵走,薛绍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可独独这匹双蹄踏雪的红鬃烈马,薛绍却横竖不肯舍弃。

“事出反常必有妖,当慎之又慎。”

在王哈儿身边呆了一段时日,京都影卫提调方胜自是清楚那三条法门,派人一查之下,部属便只送来了这样的行文。

“马是老马,名曰赤炎,景泰二年冬购于京都寻常市坊。此马当年或有神骏,现下却并不稀奇,若说与众不同,不过老来狂烈。属下跟从薛绍多年,观其人待此马便有如亲子,夜添夜新草青豆从无懈怠,当真匪夷所思!”

出于“利国利民”的考虑,也出于单勉的忠诚,方胜托大,收到行文的当夜就上书安平王,以薛绍善待此马分明是保有一些想要重返军中的宿愿,若不毁去这最后的寄托,天晓得来日还会生出什么事情为由,请得安平王手令带人上门讨要,可谁曾想薛绍此番非但半点面子也不给,临了还将方胜及一众部属用棍棒打了出来。

当灰头土脸的方胜返回哭诉,也不知道安平王单勉是如何想的,在听取了方胜的一番讲述之后,与自己父王的无情不同,单勉默许了薛绍保有“赤炎”,其后更是亲自登门送去了一副上好鞍配。

事情到了这一步,大抵也就只能这个样子了,毕竟薛绍是三朝宿将,而安平王单勉虽说顶了个监国的名头,毕竟还不是真正的国主,这天灾人祸尚有不及,哪里还有闲功夫和一名退老的将领较劲。可这一次,众人又看错了。即使是对方胜用心大为不耻的薛守信也没能想到,单勉在认可此事的同时,也默许了方胜卑鄙伎俩,于是乎,一直到今日,薛府外鬼影重重,每日里宫中送粮的车马随照旧往返,可用于喂马的饲料却是连一星半点也别想进入薛府。

看着薛绍将马肉送入口中,其人嘴角的轻颤让薛守信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同为军伍中人,又有哪个不视马如命?方胜此举,说到底不过是巧言邀宠,可是在薛守信看来,涉川的军神不该有这样的结局,而一个功力全失且断了一条手臂老人,便是给他留下一匹马,又能有何用处?

目光扫向正厅外站着的几名亲卫,薛守信清楚,自己此行带来的“礼物”已经派不上什么用场,那些装满青豆的包袱,怎么带来的,最后也只能怎么带回去,可那些被自己吞入腹中的马肉却不能再吐出来,如此一来,自己便欠下了薛绍一个天大的人情,同时也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方胜曾有言,能背多大的黑锅,就能有多大的承担。薛守信可不这么认为,那城外的逍遥王单谨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听闻其人原本是想回京护驾,可护着护着,自己倒成了叛军中的一员。

“将军可是食不惯马肉,若如此,老朽再安排旁的吃食,只是这酒,将军还是要饮的。来,来,来,老朽敬将军一盏,京都防务全赖将军支撑,今夜既是无事,何妨一醉!”

下意识的举起酒盏,薛守信一饮而尽,然而目光所及之处,薛守信不由一惊。

借着火烛的光亮,薛守信看到了薛绍眼中的泪水,而其人望向自己的目光,竟然如此慈祥。

从看到薛绍第一眼开始,薛守信就莫名感到了一阵亲切,这亲切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薛守信不得不在在恍惚间狠下了心肠。

看似傲慢的礼数实则带着些许无奈,薛守信一直以为自己从没有将这位涉川的“军神”放在眼中,可真到相遇,看到其人满头白发,再看到那只空荡荡的衣袖,他的双腿也如过往的那些名将一般,不由自主的便想要跪下去。

“不敢劳动薛柱国,这酒肉尚好,尚好!”

仿佛是看出了薛守信此刻的尴尬,薛绍招了招手,一名从人随即从堂外进入,待行至薛守信案前,其人深施一礼,转而将一个不大的包裹端端正正的摆放在薛守信面前。

“将军此行莫不是为了这个物件?老朽理当交托,自此后涉川再无柱国左将军薛绍,有的便只有涉川柱国、守信将军。”

默默盯着面前的包裹,薛守信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连打开包裹看上一眼的兴趣也无,此次前来讨要印信,不过是找个像样的借口。

“看将军似有不快,不知可否说与老朽听听,老朽虽不才,总还是虚长一些年岁,便是难以解去将军心中困惑,能为将军分担一二也是生平快事。”

略作犹豫,薛守信挥手示意,正堂外的亲卫当即退出十余步,此举倒是让薛绍感到有些意外。

同样挥手退去下人,薛绍举杯遥敬,待对饮一盏,这才开口问道:“将军此举便不怕好事之人生出是非,这明桩暗桩总还是要留一些在身边,于人于己总归是个方便。”

看了一眼远处的亲卫,薛守信再次苦笑。

“就是因为守信身边少了那样人等,故而无需刻意掩饰。”

“哦!这倒是件稀罕事情,难得监国如此看重将军,只不知将军自己做何打算?”

“前番军中哗变,将领尾大不掉,而薛柱国您老又不肯出面,王爷那里怕守信震不住场面,这才封了左将军一职,如今大局初定,守信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请辞左将军一职!”

“城外叛军未退,各地护军也无太大动作,东府州挚守沈烈以抵御武山袭扰为由做壁上观,将军此时请辞,岂非正中下怀,平白惹来祸端!”

“守信自是明白其中道理,可营中众将常有掣肘,明争暗斗更是令守信不胜其烦,如今天下危局,值此关头尚不知同心任职,明知西门吃紧,便是藏兵瞒报也不肯分兵守望相助,守信担心,若长此以往,便是守信执掌左将军一职,这城防一事也难免生出纰漏,……守信有意将军民撤入皇城,如此一来,可解当下兵力匮乏之难题,不知老将军意下如何?”

微一皱眉,薛绍开口问道:“若禁军百姓撤入内城,外城将军想做何安排?”

这一问当即将薛守信问住,有些事情可以说,有些事情若是说出来,便是他薛守信也是不敢。

似是看出薛守信的犹豫,薛绍微微一笑,随即向着正堂内的烛火望了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立时让薛守信的额头冒出冷汗。

“不可!”

紧随而来的言语短促而坚决,薛守信不由一愣,以薛绍的手段,猜出火攻一策自是不难,可他如何能猜到,自己得自谢观星手中的矿砂配比,足以令这场意料之中的火攻变得防不胜防。

“旁人老朽不知,可郭护用兵素来谨慎,若你做此安排,其人势必约束部众”专攻一处,你莫要忘了,郭护手中尚有数万难民,这兵马聚成一线,其锐不减,其伤有限,可这些冲入城中的难民如何能够约束,若将军定要如此作为,能否破敌尚在两可之间,可将军自家的生死却已成定局!”

面容一阵抽搐,薛守信压低声音说道:“守信但问成败,个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老将军只管言明,若此法守信有十成把握可以除去入城叛军,这胜败是否还在两可之间?”

“必败!”

回答依旧短促,却足以令薛守信脑门冒起青筋,他几乎想要将那矿砂一事和盘托出,因为若不如此,只怕老将军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真正掌握的底牌。

端起案上酒瓮狂饮一口,薛守信瞪着双眼说道:“老将军何处此言,想要攻入皇城,即便合兵一处彻夜猛攻,至少需三万兵马,若守信能让这三万精兵有来无还,城外兵马不过老弱,何足为惧?”

凝视薛守信半晌,薛绍叹了口气,随即说道:“将军只知取胜,何以不知取势,攻守已然一年有余,城内城外均已显露疲态,值此当头,定子非在京都,而在天下大势。便如方才将军所言,各地护军多存观望之心,将军可知,何以叛军来犯,沿途阻拦亦或前往京都护卫的兵马寥寥可数?那些观望之士即不汇入将军旗下,亦不投入叛军,将军可知道其中原因?”

这番话切中要害,一直以来,薛守信以为自己知道答案,可他就是不敢去想。

“国主于落侠山蒙难,如今的状况,不过谁来坐这位置,既然一样脱不出单家掌控,无非是站在那边。将军好计谋,可老朽笃定,若将军今夜将禁军撤入皇城,明日一早,留守在京都城外的叛军兵马就不再是四万老弱,而是十万二十万枕戈待战的涉川精兵。”

一股寒意自薛守信股沟升起一直冲入头皮,他忽然发觉,和面前的这位老人相比,自己当年的所谓谋略根本不值一提,若当真按着自己与安平王的计划从事,只怕事情到最后真就和薛绍预料的一般。

抹去额头冷汗,薛绍起身施礼。

“老将军明察秋毫,守信纵马难及,还请老将军指点一二,守信不才,愿代涉川军民叩询!”

言罢,薛守信拳击左胸单膝便要跪倒,不想却是被走出桌案的薛绍一把扶住。

“将军万万不可如此,老朽不过信口开河,将军还请回案,老朽不敢妄言指点,但将军既是有问,老朽定当坦言。”

薛绍与薛守信各自回案不表,就在薛绍开口欲言之时,城西方向却再次响起了喊杀之声。

手持酒盏,薛守信细细聆听,直待听到那喊杀声消退,这才重新望向自己面前的那位老人。

“将军莫要太过担心,叛军专攻西门,以老朽所见反倒是一件好事。西门虽城低兵弱,但守将庄简精通城防之术,老夫纵观其人行止,再守个三两日应是无碍。”

“扑”的一声,一口酒水自薛守信口中喷出。

三两日?若当真如此,倒不如早早换人。

(近期准备戒烟,娘的,写文一分钱没有挣到,却惯出了偌大烟瘾,再不戒,当真是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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