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煜,徐煜你怎么样?”张殷从宅子里匆匆赶来给看守一一塞了银子,才见到了戴着枷锁的徐煜。徐煜摇头示意他把头靠过来。
张殷照做,听到后面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他:“你早知道的是不是?”
“我只是怕没有后路。”徐煜叹了口气。“皇上残暴,但为了外面的传闻也不会轻易动我。张殷,你要活下去,等我……等我杀了那狗皇帝就来找你,你走吧。”
说罢,他掏出了袖中的生花,笔落,一把锋利的宝剑出现在他手里。然后他在天牢的墙上画出了一扇门:“张殷,回去后往院子南边跑三百里,那里有我画的屏障,只有你能开启。等我……等我创造一个太平盛世!”
锋利的宝剑斩开枷锁,徐煜从门中走了出去,他一声大喝,手中长剑挥舞,杀了几个没有防备的守卫,鲜血溅到了他的衣服上。
皇上正在寝宫酣睡,徐煜在寝宫侧面画了道门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皇上可醒了?”徐煜转着生花笔,好整以暇地看着初醒的帝王。
“你是怎么进来的?”
“皇上不是听闻我落笔成真的传闻才将我唤来的吗?”
“传闻是真的?”皇上震惊,之后是贪婪。
“徐卿,朕可以许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以……”
“荣华富贵?我不需要,只要我想,这个天下都会攥在我徐煜手里,皇上,你安心去吧。”说完,生花笔挥出,一把尖利的剑刺入了他的脖颈,皇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死不瞑目。
“这个世界早就不公平了,我要的是一个完全公平的世界。”徐煜翻出了皇帝的万里江山图,生花笔落在上面,绘出了万千百姓。
他踏入了画中,那里有他的王朝。
在徐煜的世界,不用农耕亦不用付出,因为只要一句话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徐煜出了画卷已是三个月后,皇上暴毙,朝堂大乱。他带着画卷,依言赶到了三百里外的庄子却里外找不到张殷。
他又折回之前的院子,一寸寸地寻找着,终于,在他的房间,找到了张殷的尸首。原来他已经死了,死在了他之前。
徐煜抱着他的尸首,无声地落了泪,他在他的身上描绘,补上了残缺的血肉,为他换上锦衣。“张殷,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他拿了笔,画出了银甲铁骑,铁骑踏过皇宫,将里面的人践踏成泥。还不够,他要他们都给张殷陪葬!
银甲铁骑攻无不克,很快,他坐上了皇位,朝堂里没有一个大臣,只有他的张殷坐在他旁边。“张殷,你陪我看看这江山好不好?”
直到那一天,一支黑甲骑兵攻入了皇城,银甲铁骑在黑甲铁骑首领的面前灰飞烟灭。徐煜轻笑道:“我的报应,还是来了。”
“你终是负了初心。”老者的声音传出,原来是十几年前,赠予他生花笔的老乞丐。
“是啊,但是这又如何?”徐煜大笑:“他们杀了张殷,杀人偿命而已,这难道不公平吗?”
“怪我当初看错了你。”老人叹了口气,生花笔好像听到呼唤一般,从徐煜手里飞出。他端详着已经变得血红的生花笔:“这是孽啊。”
“把它还给我!”没有了生花笔,张殷的尸首就会腐烂,没有了生花笔,他如何再跟张殷在一起?
“逝者已矣,何必执着?况且,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是啊,都是我的过错。”徐煜掩面,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把匕首,送入了自己的心脏。他的血,染了怀里的张殷一身,唇角却带了笑意,他该死而已。
老者见状叹了口气,抚了抚生花笔:“终究只有马良一人能抵挡住你的贪念。如今你杀孽已重,便跟着他的魂魄吧。待他偿了杀孽,你便可寻下一个有缘人。”说罢,生花笔被他放到了徐煜的手里。
徐煜杀孽太重,入不得轮回,便带着生花笔,在外面飘荡,这一飘荡,便是数百年,直到他看到了孟婆的客栈。
……
“我来,想问个问题。”
“什么?”
“张殷还好吗?”
老板娘勾唇:“你可知生花笔用在死人身上会发生什么?”
“不知,我只想留住他的尸首,让他不腐不坏。”
“生花笔用凶兽饕餮的毫毛做笔尖,千年沉水玉做杆,本就是阴邪之物。一旦沾了怨魂便成了凶器。你想用生花笔保住张殷的尸身,便已经封住了他的魂魄,让他死了进不了轮回,困于躯体中数百年。你现在来问他好不好?”
徐煜呆了:“那如何才能让他重入轮回?”
“解铃还须系铃人。”
徐煜悟了,转身便要离去,老板娘叫住他:“你可以放他入轮回,但是你,杀孽太重,随后会被押到冥界受刑。永世不得超生。”
“这是我应得的。”
老板娘凭空划出一道裂缝,一朵三途花出现在她的手里:“进去之后跟着它,待出了这门,便能找到他的尸身。”
“多谢大人。”徐煜躬身一礼,拿着生花笔踏进了门。
老板娘靠在软椅上,给白鹦鹉梳理着羽毛,白鹦鹉挣扎了下却没逃出她的魔爪:“孟孟,他杀孽那么重,你为何还要帮他?这不像你啊。”世人皆知,奈何桥的孟婆,最是嫉恶如仇,如今却帮了一个身上有杀孽的游魂。
“都是执念罢了,那些黑甲骑兵便是他做的杀孽幻化而生,这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白鹦鹉歪头看着她,孟婆好像变了,不再是那个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人情味儿的孟婆了。
老板娘拍了下它的头,打开了水月镜。
徐煜在漆黑的隧道走着,只有那朵三途花散发着幽幽的红光。走了不知多久,眼前才出现一点光亮,这还是那个皇宫,他死的那个皇宫。他的身体还抱着张殷坐在龙椅上,徐煜上前,血色的生花笔落在张殷的身上,张殷的死,他终其一生都无法忘怀。
生花笔划过,红光乍现,张殷半透明的魂魄在他面前缓缓凝结,还是那个小乞儿的模样。徐煜探出手,想触上他,却从他的魂魄上穿过。张殷看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徐煜张开双臂,二人在虚空之中环抱。不多时,张殷被赶来的无常带走了,徐煜朝着他挥了挥手,就像当年京城巷口,怕他跟不上一样。
徐煜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肉眼可见地一点点消散,他轻笑一声,原来孟婆不是无情的,她免了他的刑,让他偿了冤魂的命。
水月镜关了,生花笔落在了老板娘面前的桌上,血色依旧染了半支笔,怕是不能恢复如初了。
“罢了,你就呆在我这里吧,等有了好主人,我再将你送走。”
当年的马良用生花笔助穷人,至死都没有负初心,至死都是乐善好施,他没有贪亦没有痴。生花笔虽以饕餮的毫毛做杆,但若一个人坚守本心并不会被它的贪欲影响。
徐煜是贪,亦不是贪。
皇帝逼迫,让他不得不反。张殷身死,他想复仇,亦没有错。只是他不该造杀孽,不该让虚无的铁骑踏破皇宫,黑甲铁骑,张殷之死,都是他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