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夜空,如溪水般澄澈,很多人家便在户外消暑,他们点燃了驱蚊的干草,使大地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青烟和点点火光,以至于,当那枚暗红色的“石头”出现在西北方的天际时,那些摇着蒲扇,轻唱着叙事诗的人们,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石头”低压着远山的边缘,移动着,看似是沿着水平路线,但在城堡中更漏的水流失过半时,“石头”终于低过了山脉,证明了它此前其实一直在下落。
在进入山脉的范围之后,“石头“的行动路线开始变得摇摆不定。一些人的歌声悄然停止了,另一些人手中的蒲扇也不再摇曳,石头的体积陡然增大,纳凉的人们再也无法忽视它了。
石头加速冲向地面,身后拖拽着长长的火焰,它搅动着周围的空气,在这片大地上掀起了一阵热浪,年长的人们,下意识地用宽大的衣袖护住了身边的孩童和自己的脸,那些试图偷看的人们,眼睛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灼伤。
随着一声巨响,人们感到脚下的土地发出了剧烈的震动,有些人家中的油灯因此翻倒,引发了数起有惊无险的小火灾。当一切都归于平静后,更多的人加入了户外的人群,他们都看着石头落下的方向。一位胡须及腰的老者说到:“三十年前,也有这样的石头,从天上落下来过。”其他一些胡子略略比他短的老者,纷纷应和。
当晚,受到飞船坠地波及最大的,是一个名叫古树国的庞大部落,这个部落因把宫殿房屋都建在古树上而得名。石头掉在了古树国的西北边陲地区,引发了小规模地震。待剧烈的地动平息后,边陲守卫官立刻带兵出发,他几乎不用发出前往何方的号令,坠落地发出的诡异光芒,已经给所有人指明了方向。
飞船落下的地点,因热气猛烈上升,触发了阵雨。雨水落在了一张滚烫的面颊上,从废墟中唤醒了一个人,他像刚从溺毙边缘回来的人那样,深吸了一口气,空气在他的喉咙里,发出了撕裂的响声。
“我这是在哪儿?”
他依然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余光瞥见成堆的碎片反射着月光,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在他脚尖的方向,时不时地传来 “滋啦滋啦” 的声音,他费劲地昂起头,看到了闪烁的火花。
慢慢适应了暗淡的环境后,他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树林,但身边那些树的顶端,都像是被一把大砍刀生生斩断了。 很明显,这是一起严重的事故,但他完全想不起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他最后的记忆,是飞船操作台上,一枚亮起了红光的指示灯,应该是自己检修时,漏掉了什么东西,导致飞船出现了机械故障,这么一想,他就感到沮丧,这可是数千年来,最重要的一次着陆啊。
因为沮丧到想要狠拍自己的脑袋,他的右手居然抽动了一下。
“这颗星星的光,看起来好冷。” 他打了个寒颤,从月亮上挪开了视线。
一阵彻骨的悲凉感瞬间传遍全身。
“看来任务要失败了。”
他努力地昂起头,试图从废墟中找到生命计算机,数千年来,他第一次感到眼中热流涌动。
突然,“嘭”的一声,有枚火花飞溅的太远,引燃了一团燃料,在这团温暖的眷顾下,他身上的伤口快速愈合着,他开始能够移动僵硬的身体时,便立刻冲到了火堆旁,内伤严重,他需要更多的热量,然而就在此时,他听到东南方向的树林里传来了树枝折断的声音,他往相反的方向扫了一眼,依然是树林,在火光之外的地方,影影绰绰,他朝那个方向助跑了几步,然后一跃而起,跳进了树木的阴影里。
他没有跑远,而是俯身在林间,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注视着飞船坠毁的地方。火把的光芒映照出几张古铜色的脸庞,出现在东南方树林的边缘,刚刚还有些低声交流的人群,此刻突然全部噤声,许久,站在人群最前面的守卫官的终于问到:
“这……这是什么东西?!”
他们面前的东西,闪着金属的寒光,虽然在撞击到地面的那一刻,已经破碎不堪,但看起来,仍然如同一座巨大的城堡,折断的线路如怪兽爪牙般抖动,还不时地迸出火花,而每一次火花四溅,都会引起那群人浑身的颤抖甚至尖叫。
守卫官魔怔似地往前走了几步,被他身边的人抓住了袖口,试探地问:
“大人,要不要先向首领禀报?”
守卫官如梦初醒,他咽了口唾沫,平复了下心情,清了清嗓子,然后,他先是匆匆说了些稳定军心的话,随后便朝一个离自己最近的斥候点了下头,斥候赶忙跑上前了,接过了守卫官手里的一枚木质机关。
“你立刻从官道赶去都城,把这里的情况一一向首领汇报,情况严重,请他务必多派人来。”
守卫官所说的官道,并非修建在地上的某条道路,而是架设在树木之间的滑索,这些滑索需要用他刚刚交给斥候的机关打开,一般人无法使用。
斥候领命,抬头向茂密的枝桠间搜寻了一番,很快找到了一根滑索,他一个助跑便飞身攀附到了树上,蹭蹭几下又爬上了树顶,勾住了滑索,瞬间便消失在了林木的阴影中。
目送斥候远去后,守卫官再次下令,一部分官兵就地扎营,另由一部分人去驻地调拨些粮草。此时躲在暗处的人看到此番光景,心中已经很是苦恼,他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是无法回到坠毁地点了,所幸这乌泱泱的一群人也不敢太靠近那些残骸。
他不敢走远,依然藏身暗处,注视着残骸,试图寻找一个潜入的机会,由于飞船坠毁时破坏了周边的植被,只要他靠近坠毁地点,就会暴露无遗,结果就是,他想要的机会不但没有到来,这里的戒备反而愈加森严。
十五天之后,更坏的消息传来,首领的精锐部队已经到了,他们要把这些残骸,全部运回古树国的国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