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诊疗室出来,拎着双肩包,在走廊里无意间看到墙上挂着的挂历,就是每天撕下一页的那种。那上面显示的日期竟然是,1989年1月7日。这时,不知哪里的电视机里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新年号是平成”。我循声走过去,发现在一个敞开式的待客室里放着一台小型彩电,声音正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只见电视里的播音员缓缓说道;“刚才官房长官小渕先生宣布了新的年号,年号为‘平成’,和平的‘平’,成功的‘成’”。这时,在诊疗室向我道谢的护士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看着电视里的播报不禁感叹道:“哇,新年号叫‘平成’啦,但是这个名字感觉不那么抓耳啊?!”她边说边笑着,抱着几个文件夹走进了另外一个房间。
我不禁挠了挠头,这难道是穿越了吗?1989年1月7日,这个日子为什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忽然,我仿佛想起了什么,把双肩包放在待客室的长椅上,从包里抽出美嘉给我的橙黄色笔记本,翻到第二页,看到从报纸剪下来的贴纸上果然有关于1月7日的报道,‘观音村小学一名儿童大井穗从神社的台阶上摔落’,在贴条的边上,美嘉还加了注释。
大井穗?啊?想起刚才救的女孩脸上的冻伤和自己记事后大姐脸上的冻伤疤痕高度吻合,又看到这个久违而熟悉的名字,我还是不敢相信刚才救的就是自己的姐姐。
“小穗!”门口玄关处传来一个声音,“在这边,大井先生”,刚才诊疗室里的男医生移开诊疗室的门,站在门口,正望向玄关。
我惊愕地抬起头,赶忙把笔记本揣在包里走出了待客室,我的视线正好能看到玄关处的鞋柜,一个高大健硕身穿黑色警用短皮大衣,带着警帽的背影映入我的眼帘。他正忙着换鞋,动作很迅速,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我的脑海中这时却闪现出另外一个画面,正是市民广场巨型显示屏上出现过的那一幕幕和新闻主持人的声音:‘在校内发现了混有氯化钾的橙汁,饮下橙汁的学生及职员,共计21人,全部相继死亡。此案让原本太平的观音村陷入了恐惧之中,这是一起会在日本犯罪史上留存的残酷案件。而且,这起案件的凶手竟然是一名叫做大井宏造的现役警察’。
竟然杀了21个人,无差别杀人案的凶手,就是这个男人,而他竟然还是我的父亲。大井宏造此时已经换好了拖鞋转过身来,这人大概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犀利的眼神,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长得和我一点都不像,我暗自嘀咕道,看样子我的内心已经接受了穿越的事实。
“医生,小穗在哪儿?”“哦,在这边!”,大井宏造和我对望了一下,就急匆匆地奔向了诊疗室。小穗,对了,这不我姐姐还躺在里面呢,我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x光片显示没什么异常,不用担心”,医生冲着大井说道。“太好了,没什么事就好……”,只见大井俯下身去,探查着女儿的情况。这时,医生发现了站立在门口的我,就对着大井说道:“对了,大井先生,就是这位先生把小穗送到这里来的。”
“啊?是这样啊,谢谢您这次救了我的女儿,非常感谢您”大井向我伸出了双手,我低头看了下他伸出的双手,又抬眼看了看他,可是脑海中偏偏又浮现出观音村小学的案发现场救援人员全力施救的场面以及那个讨厌的声音:‘让原本太平的观音村陷入了恐惧之中,这是一起会在日本犯罪史上留存的残酷案件’。紧接着的画面就是妈妈小时候对我们的叮嘱:‘我们的处境不允许我们在外人面前欢笑或者流泪’,还有就是妈妈、姐姐、哥哥几个人用刷子拼命刷着外墙上面涂鸦的场景。
我没有去握大井宏造的手,而是选择了转身离去。大井马上追了出来,他还傻乎乎地伸着双手,嘴里说着:“您能留下姓名和联系方式吗?您好像不是我们村的人吧?”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过路人,就不留联系方式了”我边说边走到玄关边的鞋柜前,并迅速地换好了鞋。大井宏造仍然没有放弃,他走过来,盯着我的眼睛,一脸真诚地说:“对不起,刚才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观音村派出所的驻在员——大井”
我有些木然地看着他,他绝不会想到我脑中现在闪过的是妈妈的叮嘱:“记住,你们没有父亲!”
“我冒昧地问一下,您是从哪里来的?是来旅游的吗?不过应该没人会来这种地方旅游吧?”大井讨好地笑着,想从我那里套出点什么。
“我只是恰巧路过而已”
“那我开车送你回去吧”!大井一把拉住了正要出门的我。“别碰我”我大吼一声,挣脱了他的拉扯,这声音大得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更别说大井了。他愣愣地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不解。在他的注视下,我急急忙忙地走出了医院的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