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产房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着美嘉的消息,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之后,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一位男护士匆忙地打开了手术室的门,急匆匆地来到我身边,说道:“孩子平安降生,母亲现在出现了妊娠中毒反应,情况非常危急,我们正在全力抢救,你现在可以去看一下情况”我二话没说就随着护士冲进了手术室,来到美嘉的身旁。
美嘉的手指上夹着心跳监控器的夹子,鼻子上还插着输氧管。她面色苍白,显得异常虚弱。我攥着她的手,轻声贴近她的耳边说道:“ 美嘉、美嘉,医生说孩子很健康,所以你要加油,尽快好起来哦!”
这时我注意到,可能是之前过分用力的缘故,美嘉脸上仍然残留着虚汗,前刘海儿已经被汗水浸透成一绺一绺的。她意识到我来到了身边,就缓缓拔下鼻中插着的氧气管,也攥住我的手,用虚弱的、有气无力的语气对我说,“明,你去见见他吧,见见你的父亲。我,我想试着相信他,因为他是明的父亲。明,你不要再低着头了,不要逃避真相了。你要和孩子一起,向着未来,活下去!”
我呼唤着美嘉的名字,可是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头也耷拉了下来。我继续叫着美嘉的名字,这时看护设备也发出了报警声。“先生,请您回避一下。”女护士在边上催促着,而刚才那位男护士嘴里说着:“请您振作,请您振作!”之类的话把我向门外拼命拖去……
在美嘉的葬礼上,我穿着黑色的丧服,双手合十。看到遗像中美嘉那灿烂的笑脸,我的心在滴血。这时身边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外孙女由我们来抚养,美嘉是被你害死的。就是因为嫁给了你才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因此才会忧伤过度而死。这是我女儿拼上命生下来的孙女,你休想把不幸带给她!”
“可是,这个孩子……”,我的话被身边同样穿着一身丧服的母亲打断,她深深地向对方行礼道:“亲家公,真的太对不起了”,这时我看到妈妈的眼中和我一样,也噙满了伤心的泪水……
在我和美嘉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公寓里,正对着婴儿床里的女儿发呆的我,心里不断默念着:只要我是孩子的爸爸,就不会给你带来不幸!这时女儿从睡梦中醒来,哭闹了起来。“哦哦,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啊…”,我很不熟练地抱起襁褓中的女儿,轻轻地摇晃着,哄着,想让她尽快停止哭闹。女儿并没有马上停止哭闹,这让我觉得有些手足无措。我不禁抬头望向供桌上的美嘉的遗像,口里不由喃喃道:“美嘉啊美嘉…我该怎么办啊?”
“加油哦, 孩子爸!”“你要和孩子一起,向着未来,活下去!”脑中再次浮现出美嘉说这些话时的场景,泪水不禁又模糊了我的双眼。女儿这时竟然停止了哭闹,呆呆地看着我,还竟然伸出了不太灵活的小手,不知想表达什么意思。女儿的举动让我破涕为笑,“我是爸爸啊,我会一直在这里哦,你的爸爸除了我没有别人了,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守护你,连同美嘉的那一份守护一起…”,我对着自己的女儿,非常坚定地说。
坐在公寓里的床上,手里翻看着美嘉留下来的橙黄色笔记本。婴儿床里的女儿已经沉沉地睡去。我看到笔记本第一页的报纸贴条的边上,美嘉用红笔重重地写下了:大井宏造有可能是冤案!而“冤案”两个字写得格外醒目。
这时,妈妈打开房门缓缓地走了进来,她的脚步异常的沉重,进门后就疲惫得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明,亲家公说了,下周他会委托律师再联系你!”
我没有理会妈妈的话,而是走到妈妈的身边,发问道:“妈,一直以来我都没有问过你,那个大井先生……当你看到自己的老公被捕时有什么想法?”
妈妈惊愕地看着我,说道:“怎么会到现在还问这样的问题?”
“因为我不清楚大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在妈妈的对面坐下,继续说道:“一直以来,我从未打算去深入了解那起案件,因为我害怕,在自己出生之前,父亲就已经被逮捕。死刑判决出来以后,除了被媒体追着不放,还在学校受尽了欺凌。所以我根本不想知道任何关于父亲这个杀人狂的事。但是,如果,如果大井是冤枉的……”
“停,停下来,别说了”,妈妈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如果在受害人面前说出这种话来,后果不堪设想”。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到底是不是一个杀人犯,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案件?”这时我脑海里再次闪现美嘉攥住我的手时说出的话:“我想试着相信他,因为他是你的父亲”。
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对母亲坚定地说:“我要去见大井,我不想再逃避了,我要直接面对他,听听他的解释”。我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母亲的背后,把两手轻轻放在母亲的肩头上并把头转向女儿的方向说:“如果大井真的是无辜的话,这孩子就不用遭受和我一样的痛苦了”
“明,你……”
我又缓步来到美嘉的遗像前,对着她那灿烂的笑容说道:“我决定了,就叫咱们的女儿,‘未来’吧!”“美嘉,你好好看着吧,我一定会让这个孩子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