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查房的时间。我看着王医生,不知道他身体上出了什么问题。在他一侧的太阳穴上有一个红点,这几天还在不断地扩大,现在已经有了拇指大小。那里也是颅骨最脆弱的地方,还有着众多的神经分布。要是湿疹一类的皮肤病还好说,虽说湿疹不太可能会起在那个地方。内出血的话也不像,真要是内出血不出几分钟他就得躺下。
“小陈,想什么呢。”王医生似乎正在极力的从我身上找寻别的病症。
“啊,没什么。”既然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那和我也没什么关系。“真不好意思,王叔。你看前几天我刚醒的时候,愣是没太认出你,明明还一起喝过酒来着。”
王叔笑着,脸上都挤出了褶,“没事没事,你小子,可让我和老陈好是担心。记起来就好,看来恢复的不错。”他心里怎么想的估计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直接按铃,我和小孟小李第一时间就会过来。”
昨天给我送粥的孟瑶站在他身后,她整张脸有些微红,单是只看着方面的话我会以为她对我有意思,如果忽略那股嘶哑的喘息声。她给我的感觉像是哮喘,或者是异物气管窒息,虽说没那么严重,但真的让我很不舒服。
“孟学姐,你还好吗?”我实在是无法忽视掉这样的一种情况,昨天我没看到她,应该是休息了。可是看到现在这样,应该是身体有问题请病假了吧。但这看上去完全没好啊。
她听我说完就皱起了眉,“你什么意思。”
看样子是她误会了,从她说话声音听起来没有丝毫的沙哑和断续,看来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昨天没见到你我以为你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没事的话最好。”
她刚要说什么,就被王叔拦下来,“行,那你好好休息。”他扯着孟瑶的袖子走出病房,她临走还不忘瞪了我一眼。
“住的还习惯吗。”一边的护士挂好点滴,输液管插在我胳膊上的针头里。针头应该是在我做手术时留下来的,这样方便不用每次都找血管。
“还好,就是有些无聊。”她似乎就是大刘嘴里念叨的那个护士,应该就是王叔说的小李,看上去岁数比我小一些,卫校的学生确实很早就出来实习了。面相很好看,或者说是很妖艳,除了脸色苍白了些,让我想起了一些岛国的制服电影。要说身材,或许之前还不错,但那隆起的小肚起码有四五个月了。之前我也见过她,但我还真没注意过她的肚子。
“确实挺无聊的,难得能安静下来。”护士调着限流器,“医院里只有这最安静了。”
我笑笑,寻找着共同话题。看起来很奇怪,你一个家境富裕的富二代,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孩子聊天吗。说实话我真的不会聊天,也许是从小性格就孤僻一些,而且这些人给我的感觉并不是想真的和我做朋友,好像有什么其他目的一样。另外她挺着的那个肚子确实话不知该怎么说。
“你来这多长时间了啊。”话说完我就后悔了,所谓的开口跪也不过如此吧。
“哎呀,有半年了吧。”她随手抄起一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我就那样看着她,她也在微笑着。说实话确实长得耐看。我听见她的肚子很长的咕噜声,但她好像没发觉,就那样看着我。一种怪异的厌烦油然而生,“感觉你比我小上不少。”
“我今年二十了啊,陈少。”她翘起着二郎腿。
二十,情窦初开的年纪。我又不自然的看了一眼她的小肚,但这样无论如何对于她还是太早了点。
“二十岁就出来工作了吗,”我尽量压抑住心里的反感,“想我二十岁的时候还在大学里不学无术呢。”
她凑了过来,似乎想坐在床上,“没办法啊,我老家农村的,家里还有一个正上着学的小弟。要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来工作啊,我还没玩够呢。”
我看着她贴了上来,咽了口口水,“你男朋友呢。”
她突然呆住,似乎到此时才想起了什么。“他一天也很忙。”她终于远离了我,让我有些如释重负。“我还有别的事情,有情况按铃。”说罢她就离开了病房。
我目视着她离去,心里是长舒一口气。当时我心里预演了很多种结局,甚至连仙人跳都想到了。不过我都这样了貌似她要是主动我也没啥办法。送上嘴的肥肉永远不要吃,你不会知道吃下去会是什么后果。想到可能还要在这里待上几个月,不禁有些心烦意乱。
当天到没出什么别的幺蛾子,之后吃饭上厕所都是孟瑶来的,不知道是她那种高冷的气质还是对我的那种反感,让我很喜欢和她开玩笑。当然我也问到她关于小李护士的事,孟瑶只是说她是因为我才和小李护士被分到一起,之前没说过几句话,对她也不太了解。
“别动什么歪心思,人家还没毕业就是个小姑娘。”上厕所时孟瑶隔着门对我说,“把你那些花花肠子都收起来,这里是医院不是你玩乐的地方。”
当时我没忍住笑了出来,我原来在她印象里是这样的人啊。
一天就这样过去,晚上也没什么事,就是格外的静,静的让人发慌,我甚至怀念起当初在宿舍中难以忍受的呼噜声和磨牙声。
这一天早上我刚喝了一口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了我的病房。他站在我的床边,我只能放下碗筷。
“陈业耀先生你好,”这家伙伸出比我大上一圈的手,从胸前的便兜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我。我看着泛着油光的手,强忍着不适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卡片的两端。那是一张名片,但上面沾满了像是油一样的物质。“我是陈院长请来的律师,我叫吴胜烨。”
幸好我早饭没有吃多少,我忍着恶心把名片放到一边的柜子上,细细的打量着这个油光满面的伙计。说他是胖应该算是褒义,我实在搞不懂他是怎么穿上一件这样的西服的内衬的扣子把上身勒成一条一条的,而且有些湿透了。整个腿把西装裤撑得滚圆,我随时感觉他腰上的腰带要断开。
“那个,你还好吗。”我实在搞不懂陈老头为什么会请这样的一个人。
“啊?”胖律师好像没想到我会这样问他。
我把饭碗推到一边,我现在真的已经没有任何食欲。“我看你现在状态好像不太好,你没事吧。”
“哦,没事没事。”胖律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手帕,擦拭着额头。我感觉那可能起不了什么作用,那块手帕已经和他胸前湿透的部位一个颜色。“来的比较急。”
“你是我老爸找来的对吧。”我把目光移向窗外,我真的有些看不下去了,“是关于车祸的事情对吧,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要请律师吗?”
“是这样,”我闭上眼睛听着胖律师的话,“肇事车主不同意理赔,所以陈院长想要通过法律途径来获取赔偿,现在我需要一些你当时的细节,什么都行。”
我叹着气,看来陈老头也告诉他我记忆丢失的事了。“那是红灯,是我闯了红灯,责任全在我,对方就算是不赔偿我也挑不出什么理。你去告诉陈老头,我说的,就这样别去找人麻烦了。”
“陈业耀先生,”胖律师似乎有些急了,我不知道陈老头答应他成这一单给他多少,但我看他的态度似乎不想轻易放弃。“这件事很简单,你稍微回忆一下……”
“你别过来!”我看他凑近我,像一块蠕动着的肥肉,我连忙制止。猝不及防的是他内衬肚子位置的一个扣子终于不堪重负,弹向我。我举起手遮挡,但还是打在我的脸颊上,又落到了碗里。此时此刻我终于忍不住了,锤了床头的按铃而后侧头吐在床边。
所幸那碗稀粥我只喝了半碗,不幸的是我吐在了自己的病床上。伤口在拉扯之下疼痛难忍,好像整个人被撕裂了一般。剧痛之中我看到一个人影在擦拭着我的口鼻,模模糊糊的感觉好像是孟瑶,但又感觉好像不太对。这种状态其实很正常,一个人在剧痛之下会出现短暂的意识模糊与思维混乱,如果疼痛过于剧烈甚至会休克。一般进行手术在麻醉药药效过后的二十四小时之内会感受到长时间的剧烈疼痛,但二十四小时之后达到了机体适应期疼痛就会减轻很多,除非伤患处剧烈活动或者外界影响。
“怎么样,好点了吗。”我睁开眼,说话的人的声音沙哑异常,好像嘴里含满了沙子,“我给你注射了镇痛剂。”
眼睛中的模糊逐渐变得清晰,眼前的事物让我瞠目结舌,甚至忘记了余痛。那是一张脸,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也许只能称之为事物。是孟瑶的脸没错,但是她的脖子上有一道勒痕,非常的新鲜,好像在刚才上面就应该套着一截绳子或者是布段。她的脸色发红,应该是面部充血所致。这种距离下我甚至能听见她喘气的嘶嘶声,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呼吸。
“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应对她这张脸。最让我感到怪异的是她对自己这样好像完全没有感觉,或者说没有发觉,好像这是理所应当,自己就应该是这样。
“这是刚术后的病人你知不知道,”我的听力也渐渐恢复了,应该是王医生在和胖律师发飙,“告诉我你是在哪个律师楼工作的,我找你的领导。”
“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我就是问了几句话而已。”胖律师的声音很急,“陈院长叫我来的你不也知道吗。”
“这和老陈没关系,这不是你的工作态度问题吗?”我看向在床尾外争吵的两人,胖律师圆滚滚的肚皮因为少了一颗扣子的束缚而漏了出来,正对着我。
“王叔。”我向那个背对着我的秃头医生发出了求救。
“你怎么样,小陈。”王医生转了过来走向我,这时我才发现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