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门口的时候遇见了大刘，这家伙眼睛肿的老高。“你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啊，让门挤了是吧。”他顶着一对阴阳眼问到。
我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他，其实压力宣泄出去了反倒觉得很对不起他。
“有什么话你不能慢慢说嘛，”他坐到台阶上，“这算什么意思？”他指着自己的眼睛，怒气冲冲。
我捋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坐在大刘旁边，“你知道我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些什么嘛。”我看着大刘，他把脸拧向一边。
我把这两次的经历都跟他说了一遍，当然有所保留，只说了跟他有关的。
“你还真是在梦游啊，”大刘一脸的不屑，满不以为意，“你是不是恐怖电影看多了，还我突然人间蒸发了，还什么住在417，这四楼有个屁的417。”
“我倒真希望是这样。”我站起身，拍了拍大刘的肩膀，“这次兄弟对不住你了，我回去跟陈老头交差，回头赔你一顿酒。”
我走到门口，大刘也没说什么，估计在品着我话里的真假，或者单纯的觉得我是个傻逼。我看见舍管那个老头坐在他那个黝黑的小屋里一脸不悦的盯着我。刚才应该就是他先通知的陈老头，要不陈老头不会这么快就知道我的动作。我连招呼也懒得打，一头扎进了雨里。
出校门的时候门卫看见我进去没多久就出来还是鼻青脸肿的，倒是看了我好久。我捂着肿起的腮帮子，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刚坐上去我就记起了这个司机，之前我坐过他的车去无胜爷的律师楼。我还记得他凹陷的胸腔，凭我的感觉是车祸造成的，一种不好的感觉充斥着我。
“算了，我不坐了。”我打开门就要下车。
“诶诶，你看你这身上淋得别的车可不一定让你上，就这么等着你也不怕感冒了……”他就着内置灯打量着我，“呦，你这脸是咋了。”
“在路上摔的。”我思量了一番，关上了车门，告诉他了我家的位置。
“那地方可挺偏。”他按下了计价器，启动了车。
这个司机倒是挺健谈，一路上喋喋不休。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两句，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刚才我就把车内的细节布置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和记忆中的毫无偏差。我记得科学上有一种说法，有时候你看到一个陌生的场景却突然觉得很熟悉，就好像你曾经来到过这里一样。这其实就是一种代入感，比如说之前看到过一本有着类似场景的小说，过了很久你几乎已经遗忘了小说的内容，但你经历了某些事件过后突然就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我现在差不多就是这样，也许之前出租车里根本不是这样，但看到这个司机自然就给了我一种代入感，之前车里什么样子根本不重要，只是我有这样一种熟悉的感觉，然后给我的暗示就是和记忆里的一样。
司机见我不说话也觉得没趣，也静下声来。大半夜的路上基本没什么车，况且还下着雨，一路上几乎畅通无阻。到了家门口之后用了手机付了钱，我站在门口望着任然亮着灯的家看了好久。之前那个黑影和陈老头给我的感觉很不对劲，好几次我听到过“嘎吱嘎吱”的声音，而且陈老头也就在我面前。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我的认知出现了错误，也许那个黑影根本就不是陈老头，可就算是这样也有很多说不清的地方。
用指纹解了门锁进了家里。家里的温度很低，陈老头开的空调，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怎么才回来。”陈老头坐在沙发上靠在台灯边翻着一本书，抬头看到湿淋淋的我，“你不会打个伞啊，都多大的人了。”他快步走到浴室，拿出一条毛巾丢给我，“赶紧擦擦。”
我机械般的用毛巾擦着头发，“我……”
“你看你这一身整的，”陈老头皱着眉拽着我，“你也别擦了，直接冲个澡。有什么事出来再说，别感冒了。”
在宿舍的时候想过很多质问陈老头和大刘的话，可是当我真的看到他们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一个是同窗苦读的死党，对于我的态度自始至终从来没有改变过。我不知道他的消失代表着什么，我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真的一直当我是朋友，但就他对于我的态度没有一点问题，就算我打了他。至于陈老头就更不用说了，二十几年虽说不是朝夕相伴，可无论怎样他都是我的父亲，说到底他又能对我做什么呢。
逼着自己去想这些事情是很痛苦的，有的时候倒不如放开点，不去想反而会轻松些。我简简单单的冲了个澡，确实舒服多了。我擦着头发走出浴室，陈老头还坐在沙发上研究着他的那本书。
“我给你下了碗面，”他指着餐桌，“冰箱里有咸菜，自己拿。”
“今天我……”我坐在餐桌边上，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速食面，却不知道话该如何说起。
“我明天跟老王说，你先不去了。”陈老头合上书，走到我的对面拉开凳子坐下来，“赶紧吃吧，一会面就馕了。”
我所有想说的该说的全部憋在心里，默默的夹起面，吃了起来。
“我确实有些急了，给你的压力太大了。”陈老头看着我，走到厨房给我接了一杯水，“我应该等你慢慢适应的，毕竟还有一年你才毕业。”
“我没事。”我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我明天去王叔那报道吧。”
“报道？”陈老头一脸疑惑，“你都快去了一个月了，还报道什么。”
嘴里的水差点喷了出来，这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啊，两次我都是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这次是在那里忙了一个多月，虽然时间一样，但本质完全不同。最关键的是，我根本没有印象。这还玩屁啊，之前只是丢失一晚上的记忆，现在倒好，白丢了一个月。
“成，那我知道了。”我捡起筷子搅着面汤，“那我还是去吧。”
陈老头盯着我，“你这脸是谁打的？”怪不得他一直盯着我看，我也感觉我的脸蛋肿的不成样子了。
“又不光我这样。”我想起了大刘的阴阳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行，你可少给我惹点事。”陈老头起身走进卧室，“碗刷了。”
好勒。我起身把碗和水杯拿到厨房。
第二天早上，我穿着正装照着镜子。我的脸明显的有些浮肿，嘴角还是青的。后脑的大包过了一晚也没有要消下去的意思。
“怎么了，还走不走。”陈老头在玄关催促我。
“来了来了。”我跟着陈老头出了门，上了他的车。
到了医院我要下车的时候陈老头拉住我，但迟迟没有开口。
“怎么了？”我看陈老头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
“要不你还是回家吧，”陈老头扶着额，“你这形象属实是有点不妥，我跟老王说一声就得了。”
我对着后视镜照照自己，和早上没什么两样，估计陈老头再来的路上一直在寻思这事呢，“又不是第一天，来都来了，还有回去的道理啊。”我现在倒挺想试试当医生的感觉。
“行，你小子不后悔就成。”陈老头放了手，和我一起下了车。
虽说是来了，但是工作这里的记忆我完全没有啊，我应该先做什么，换衣服？签到打卡？
“早，陈院长。”一个熟悉的声音倒是打破了我的迷茫，我从陈老头的身后闪了出来，看到孟瑶在跟他打招呼。
“嗯，早。”陈老头把我从身后拽了过来，“去吧，和小孟去找老王。”说罢进了医院上了楼。
“那个，”我突然有些无所适从，“早，学姐。”
我也不知道我之前是不是得罪过她，孟瑶白了我一眼，“今天你倒是挺准时的，你昨天早退不是去喝酒了吗，你这是喝大了让人揍了吧。”
我摸了摸贴着纱布的脸，“没有，喝多了摔的。”
“酒醒了？”孟瑶提着一袋包子，从里面翻出一袋豆浆递给我，“吃过饭没。”
早上我是被陈老头唤起来的，我也不知道我肿起的脸在他眼里到底被丑化成了什么形象，把我叫醒了反而说我今天不要来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希不希望我来，天下父母或许都是这样吧。说道吃饭我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这我才想起来起的匆忙没顾得上吃上一口东西。
“别傻站在门口了，还想不想饿肚子了。”孟瑶已经走进了医院，“王叔昨晚值班，今天得就我们两个了。赶紧换衣服，吃的待会再说。”
“嘿嘿，还是学姐你懂我。”我快步跟了上去。
男女更衣室是挨着的，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诶，拿两个，多了没有。”孟瑶走进女更衣室，从门缝里伸出一只胳膊，拎着刚才的那个方便袋。我应了一声，拿出两个包子。
这算什么事啊，我叼着包子推门进入男更衣室，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更衣柜，我根本不知道我的柜子是哪个。我为什么要遭这种罪啊，还不如如实跟陈老头说了，信不信是他的事。
“怎么了阿耀。”旁边一个男人看着我嘴里塞个包子杵在那挡着门，“想啥呢不换衣服。”
“哦，没事没事。”我咬了一口包子闪到一边，“吃饭呢，吃完在。”我看了一眼那个男人胸口的铭牌，沈畅。
他吸了吸鼻子，怪异的瞅了一眼我的脸，推门走了出去。
我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兜，也没能找到一把钥匙。我看着靠门边的柜子上贴的名字，沈畅。我一个个向里面找去，在一个角落里才发现贴着我的名字的柜子，还是半开着的柜门，柜门上挂着我的铭牌。这倒是挺有我的风格的，省了不少事。
我拉开柜门，就挂了一件白大褂。我想着刚才沈畅的样子，也就是披个白大褂而已。我换了衣服，脖子上挂着铭牌，推门而出。
接下来是要做什么，我记得孟瑶说秃头王要下班了，要找他接班才对。他的工作室我倒是知道在哪，也得亏这里和我住院的时候别无二致。
很快，我在住院部四楼尽头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他，孟瑶也在。
“你怎么这么慢。”孟瑶一脸的不太高兴。
我一口饮尽手里半温的豆浆，“还好吧，路上接了个电话耽误了一点时间。”开玩笑，我才不能说我迷路了走叉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医院里问路是不是太丢脸了。
“没事，毕竟小陈才来也没多久，”秃头王还是老样子，地中海锃光瓦亮，“我这也没什么事，注意一下417，昨天晚上刚来。”
“417？”这个数字有些熟悉，我唤出了声。
“对，”秃头王没注意到我的失态，“多注意一下就行，没什么大事。小孟，今天我不在就多提点一下小陈。”
“好的王叔。”孟瑶应了一声，从包里翻出一张餐巾纸递给我，呲着嘴指了指自己的牙。
我接过擦了一下，是一片菜叶。“好好干，小陈。”秃头王拍了拍我的肩膀，背着挎包下了楼。
我看着孟瑶，她也看着我。“中午我先走，晚上我再来。”她随手拿起办工作上的记录签，“你就正常一个白班，没问题吧，别像昨天一样。”
她的意思应该是晚上她值夜班，“要不晚上我来？”
“你搞得定吗，”孟瑶推了推眼镜，脸上写着不相信，“你白天不出岔子我就谢天谢地了。”
“嘿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我半开着玩笑，“白天一天加一晚上，信不信？”
“你想干大班？”孟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行啊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你要是能顶下来今晚明早的饭我全包了。”
“就冲你这句话。”我头一铁答应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