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就这样在我的床边待到了早上，我可以听见窗外的鸟鸣。我不记得她是在什么时候放开了我的手，此刻我只能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我醒了却不敢太大的活动，昨天她用了一天时间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还这样陪着我一晚上，我能想象到她此刻正趴伏在我的床边熟睡着。
“嘎吱嘎吱——”那个声音还在，但我现在却感觉不到什么恐惧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能听到外面走廊上逐渐嘈杂了起来。我能感觉到老妈活动了一下就站了起来。“现在几点了？”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七点半多。”老妈似乎没想到我是醒着的，“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晚上睡得不好吗？是不是你爸后半夜来把你吵醒了？”
“没有，晚上睡得挺香。”看来陈老头在我睡着之后来过了，但我睡着了不知道。“我爸呢？”
“看你没什么事回家补觉去了。”老妈谈起陈老头来也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今天晚上他来守着你。”
我能听见老妈的声音走进卫生间，她打开的水龙头哗哗响。眼睛上的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更多的是一种肿胀感，搞得我很想伸手揉两下。
“要不要上卫生间？”老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我的床边，“来，起来吧。”
之后也没什么事，上完卫生间她找来了孟瑶，小李应该是下班了，她让孟瑶看着我点，说自己要回家休息一下，顺便给我做点好吃的。
“去吧去吧。”老妈也是够辛苦的，估计那个研讨会开到一半就因为我回来了，不但没回家还这样陪了我一晚上，属实让我有些心疼。
“别再乱走啊，要不好吃的都留给你爸。”老妈半开玩笑的叮嘱着。
“知道了快走吧。”我催促着。
“感觉怎么样？”老妈走之后，我听见孟瑶在写着签到卡，“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有。”我听见书写声突然停了下来，“就是一直躺着挺不舒服的。”
我似乎感觉到有一股视线牢牢的盯住我，让我有一些不自在。“你说你都这样了，还开这种玩笑有什么意思呢。”我感觉她摇起了我的床。这里的病床都是床边带着一个转轮的，摇动之后上半部分会抬起，这使不方便的病人能坐起来。
“你要是躺着不舒服，不是可以自己下来吗？”估计昨天晚上的事情她也知道了。
我向下滑了滑，用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半坐着，“那个是意外，因为一些状况。”
我听见她拉开了窗帘，一束温暖的光照在了我的脸上。“能有什么意外状况啊，不是有铃吗，按铃不就好了，昨天晚上不是小李在这吗？”
我正想说什么，病房门被推开了。
“小陈，昨天晚上还好吧。”这是秃头王的声音，他好像还推着一个小车。
“还行，就是不太习惯。”我听着他把车推到我的面前。
“我跟你说，养伤呢最主要的就是心态。心情好了自然伤也好得快。”我听见他拆塑料的声音，“我来给你换药，小孟，把他头上的绷带全揭下来。”
我感觉到一双手按着我的脑袋，慢慢的脸上的束缚越来越少。“不能睁眼啊，”孟瑶呼出的气就在我的耳边。
终于头上的束缚没了，后脑凉飕飕的，想来是他们把我伤口附近的头发全都剃光了。“恢复的还行，已经结痂了，简单给你包包就好了。”我有些按耐不住想要睁眼看一看，但是眼皮好像被粘住一样睁不开。很快双眼又被纱布盖住，被绷带一层一层的裹住。
“这个毛病到底多久能好啊，”仅仅过了一天我就实在有些熬不住了。
“快的话两到三个月。”秃头王说着，“看你恢复的情况。行了，自己注意点，无论如何不要揉眼睛。”我听见他推着车离开的声音。
“还有事没，”孟瑶问道。
“那个学姐，”我摸了摸被缠的整整大了一圈的脑袋，“有点饿了。”
“等着，哪里不舒服就按铃。”孟瑶甩下这一句话就走了。没过多久她就回来了，递给了我一个卷饼，说真的我确实有些想这个味道了。
之后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懒得再去默数了，平白无故的给自己压力。到是我实在无聊得慌的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我也不知道是谁，但那不重要，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接，就算是骗子我也打算和他聊一聊。
“你好，是陈业耀先生吗。”我听着电话里的声音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是我。你是哪位？”我仔细回想着这是谁。
对方沉默了一下，“我是吴胜烨。”对了，还有这码事。昨天经历了太多我已经忘了这回事了。我心里倒是有些激动，我可能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你找到那个司机了？”我尽量放缓语速，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急切。
“张先生就在我的面前，我想问的已经问过了。”无胜爷说的倒是听不出什么毛病，“张先生也有些事情想要问你，方不方便？”
“没问题。”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喂，你是那天的那个……”换了一个人接过电话，这个人的声音我也很熟悉，在梦里我见过，就是那个司机。
“对，真不好意思又给你添麻烦了。我知道整件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但我可以问你几句话吗？”我不给对方插话的时间，先把自己想说的说完，堵上他的嘴。
对方沉默了半晌，“你问吧。”
“能说一下出事的那天晚上的经过吗，我伤了后脑现在有些记不清了。”我打算直奔主题，这也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但对方的回答倒是让我很失望，在他的视角里也是没有撞到我，他认为是因为快要撞到我受到了惊吓才栽倒的。
“不对吧，你车停了之后我也没有倒在地上啊。”这个人的话里好像有很多漏洞。
“是啊，直到我下车你也没倒啊，”这个司机反而觉得正常，“我感觉你肯定是吓到了，就那么呆呆的看着我走到你面前，然后你就倒下了。”
他的这种逻辑倒也还算是正常，但是也有不合理的地方，“我倒下之前是不是还有一个扭头的动作？”这个是那段监控视频的关键。
“确实有那么一个动作，当时确实有些吓到我了。”司机好像陷入了回想，“你倒下之后还口吐白沫，你不是咳了什么药吧，还是说你本来就有什么毛病。”
原来他是这样认为的，不过他这样想到让一切变得似乎有些合情合理。但是他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倒是让我哭笑不得，“当时有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人？”
“我没注意。”司机想都没想，“你问我这么多我还有个事想问你，这屁大点事犯得着请律师吗。”我突然听到电话里有一阵狗吠，想来无胜爷是登门拜访，而且这个司机是有养狗的。我想起了在梦里司机的惨状，不禁一阵恶寒。
“这种事情吴律师已经跟你说过了吧，毕竟我们两个作为当事人直接接触确实有些不妥。事情的大致我也明白了，请把电话交给吴律师。”
我隐约听见他嘟哝了几句，“喂，陈先生。”无胜爷接过电话。
“事情好像和你我想的都不太一样。”我总感觉有些太简单了。
“这样，我找时间再去看望一下你。”我能听出来无胜爷似乎也感觉不太合理。
“也好，那回见，吴律师。”肯定漏掉了什么。我很想在翻看几遍视频，可是现在已经没了机会。那个司机没必要骗我，除非……，我听着一遍又一遍的“嘎吱嘎吱——”，不禁有些心烦意乱。
原本以为找到了恢复记忆的关键，谁知道却是这样。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当晚我会溜到那个地方。我不禁想起了梦里的事故，陈老头的问题？不可能，他是我的父亲，能对我做什么。
正想着，一个推门的声音响起，“我日，耳东，一日不见自戳双目啊。”大刘倒是痛快，现在估计还不到九点。
“你没课吗，这么清闲。”我挺没好气的，让那些乱七八糟理不清的关系搞得心烦意乱。
“正巧上午没课。”大刘好像没听懂我话里的烦躁，“那个护士妹妹呢，刚才我转了一圈也没看见她。”
我是真的服了他的性格，“下班了，人家昨天陪了我一天。”
“可以啊小子。”他坐在我的床沿边上，我往里窜了窜，“你这眼睛到底是咋了。”
我凭着记忆指向墙角，“你能看见那里有个东西吗？”
大刘半天没说话，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然后听见他起身，应该是走到墙角，“有什么？你什么意思？”
“嘎吱嘎吱——”那个声音还在。如果刚才我没指错的话，那大刘现在应该接触到那个黑影了。“没什么，我能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
“嘿，你学医的还怕这个啊。”他好像觉得我在跟他开玩笑。
“那些个医生诊断是视网膜裂孔，能看见黑影是正常的。”没错，问题的关键正是这个黑色身影，它明显不是单纯的视网膜裂孔造成的，如今只有两种可能，要不是我的大脑受到影响出现的幻觉，要不就是真的存在的，只不过只有我能看得见。
“你不是摔的脑袋吗。”大刘又坐了回来。
“跟你说你也不明白，这里建议你回去重修一下大一大二的医学课。”我也懒得把秃头王跟我说过的原因再跟大刘重复一遍。
“得得得，损还是你损。”大刘又坐回床边，“说说啥感受。”
“什么意思。”我有一点草木皆兵的感觉，总觉得他是话里有话。
我听见大刘啃着苹果的声音，“没什么意思啊，”我听着那声音突然感觉有些厌烦，“蒙着眼睛不太舒服吧。”
得亏他是我认识几年的死党，要是关系稍差点的我差不多就要开骂了。
“确实不舒服，尤其你这烂人在这。”我平复了一下情绪，半开玩笑的说出了这句。
“嘿，不是你让我来的吗。”大刘似乎吃完了苹果，随手将果核丢进垃圾箱，“对了，早上看见你宿舍里的那几个东西了，我跟他们说了你的事。”
“诶诶诶，怎么说话呢，”我挥了下手确实能拍到他，“怎么感觉除了我你跟谁都不对付呢，人家又不欠你钱。”
“这你可就想多了，就你宿舍里的那几个鸟人我看着不顺眼，要么刺头要么娘娘腔，要么是肥宅要么是觉得自己了不起的那个狗屁班长。”
“那我呢。”我被气笑了。
“你比他们还强点。”大刘好像站了起来，“得，看你也没什么事，我也去忙我的了。”
“别扯了，你还能忙啥，”我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他留下来多陪我一会，“追到你的那个女神了要约会去？”
大刘嗤之以鼻，“屁，老子去应聘。不费话了，走了。”
他确实挺随性的，有时我真的很羡慕他。不过在应聘面试之前来医院看望我，不得不说也是个人才，好歹也完事了再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