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好像坐了几个钟头的过山车,又好像有数个悍妇在我耳边叽叽喳喳,也像几个月前和大刘两人因为要毕业晚上在烤肉店喝了一箱啤酒的样子。虽然异常晕眩,但脑袋却很清醒,这并不矛盾。我想着今晚要吃老妈烧的什么菜,以后要跟秃头王和孟瑶学习的模样,说不定不久之后就会有个女朋友,身材偏瘦且小鸟依人……
我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片黑暗。我忍着后脑的剧烈疼痛,看向四周。一片灯光透着一边门上的玻璃照了进来,倒是给了我一丝安全感和一点视野。看来已经是夜晚了,借着有些昏黄的灯光和慢慢适应黑暗的眼睛,感觉我应该在病房里。这种熟悉的布局让我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但剧烈的头痛却让我难以思考这些。
“嘎吱嘎吱。”一种怪异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这不是单人间吗,眼睛基本已经适应了黑暗,这里的环境我简直不能再熟悉,之前我就在这个病房,这张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我为什么又回到了这里?
“嘎吱嘎吱。”声音再度响起,像是什么东西互相在摩擦。
“谁啊,”我注意到角落里有个黑影,“麻烦找下护士,我头疼得厉害。”
黑影毫无动作。
“你是谁啊。”我忍着疼痛看着他,却始终只是能看清一个轮廓。看上去还有个人形,室内闻起来也没有什么血腥味或者恶臭。
“嘎吱嘎吱。”黑影还是未动分毫。
不对,这个人有问题。我看着他,摸向一边的按铃,一把按下。呼叫的音乐在这样黑夜里显得格外的突兀和诡异,尤其是在墙角里还有着一个瘆人的黑影。
“嘎吱嘎吱。”黑影还呆立在原地。
“嗒嗒嗒,”门外的脚步响起,然后门被拉开,昏黄的灯光一涌而入,照亮了我的床榻。来人个头不高,穿着护士装。对方伸手打开了一边的电灯开关,快步走到我面前,“等一下,医生马上来。”她拿起床卡在上面刷刷的写着什么。
“小李?”我几乎忘记了疼痛。这倒不是因为这个熟悉的面容,而是她在我面前就是一个正常人的模样,不像是之前在地上还拖着一块肉的样子。
小李停下手里的笔,诧异的看着我,伸手从衣兜里掏出名卡别在胸前,“你认识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被搞得云里雾里,但后脑疼得厉害,现在也不太想计较这些,“去找王医生,孟瑶也成。还有,让这个护工出去。”
“啊?”小李愣住,“你这屋里就你一个人没有护工啊。”
“你说什么呢,那刚才在我这里怪叫的人是谁……”我伸手指向黑影待过的墙角,那里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
一种无力感传遍我的全身,几乎要吞噬我的心神。
“坚持一下,我马上去叫医生。”小李好像看出我的神情怪异。
“等会,”我尽量不去想刚才的那个黑影,抓住那一份怪异的违和感,“你不认识我吗?”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好像第一次见到我。
“你不是陈院长的儿子,陈业耀吗?”她看了看我,又看着手里的床卡,然后又看着我。
那种违和感越来越重,“不对,你叫我什么?”
“……陈少?”她颇有些小心翼翼,感觉在她那里已经把我列为精神失常。
不对不对,我晃着脑袋,回忆着之前的事情,却无意间瞥见了绑在手腕上的病卡。上面记着的入院时间是我出车祸的当天,那天的日期我还是记得的。但是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就算我因为其他原因再住院也不可能是这个时间。
“今天几号?”我盯着小李,问题就在时间上。
她告诉我了日期,被我盯着的有些不自然,“你等一下,我去叫医生。”
今天是我出车祸的当天。我的脑袋有些短路,我明明在警局晕倒的,为什么醒来又回到了一个月前的医院里?为什么我的手臂和大腿没有受伤的样子?为什么小李在我面前恢复了正常模样?
“先等会,”我的后脑疼的有些厉害,“现在几点?”
小李已经走到门口了,“快到五点了。”她回头看着我有些不安,“你没事吧。”
车祸,几个小时恢复意识醒过来,每个人的变化,陈老头……头痛几乎要把我撕裂了。
“嘎吱嘎吱。”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怎么样,小陈。”我感觉到有人在翻着我的后脑,“小李,来只止痛针。”
说实话这其实相当煎熬,疼痛让我终止了所有的想法,去用全部的知觉去感受几乎炸裂的大脑。脑海里呈现出各种各样的颜色,它们包裹着并吞噬你,让你不寒而栗。
“感觉怎么样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是止痛针的药起效了,我渐渐感觉不到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了。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熟悉的秃头,多少让我有些欣慰。
“我还好,王叔。”我的呼吸都有一些颤抖。
“行。”他似乎很满意我认出了他,小李把一只体温计压到我的腋下。我好像有些吓到她了,她的目光躲躲闪闪。
“我这是……”我慢慢缓过劲来了,扫视了一眼房间,只有他们两个,孟瑶不在。
“你出车祸了,两点多给你送到这来,还好是我值班。”秃头王这时还不忘把话头往他身上引,“你看你头撞的。”
“我只是撞到头了吗?”我活动两下手,没有丝毫受阻。
秃头王愣了下,“对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现在好多了。”那似乎只是一场梦,但有太多太多解释不清的地方。出事之前我绝对不认识小李,她没有道理同时出现在梦里和现实中,这些听起来似乎像是某个好莱坞电影一样。还是说现在还是在梦里?可是那股疼痛却如此真实。
“我已经告诉老陈你醒了,”秃头王见我不说别的,便让我休息,“稍微休息下吧,天马上要亮了。”
“嗯,麻烦王叔了。”我侧着身躺着。
“这算啥,老陈的事就是我的事。”秃头王拍拍胸脯,“你好好休息。”便和小李走出病房。
“别关灯!”我想起了那个黑影。
小李用怪异的眼神望了望我,走出了房间。
这时我才感觉到脸上被眼泪和鼻涕糊满了,但我知道小李肯定不是因为这个才那样看我的。其实关于之前和现在我认识小李而她却不认识我倒是有一种原因可以解释,也许我在昏迷中听到了有人在喊她,就很自然的把她带入到我的潜意识里。我的潜意识把她认定成了一个比我小一些,善解人意的女孩,想来也是受到了一些环境因素的影响。也许之前根本不确定她的样貌,在潜意识里她的脸或许只是一团浆糊,但在我看到她后那团浆糊也顺理成章的变成了她的脸。这个想法很疯狂,有一些逆向的思维,这些东西作为正常人是很难理解和去接受的。但现在想来终归是好的,不用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身体了。至于那个“嘎吱嘎吱”的黑影,我只能把它归为创后后遗症,毕竟我伤到的是后脑,鬼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
刺目的灯光和麻木的大脑让我有些难受,我翻个身趴在床上,伸手打开了床边的柜子。我的手机赫然在里面,屏幕也是完好无损的。我百无聊赖的拿起手机,解了锁,上面的一则消息差点让我跳了起来。
“咋了耳东,还玩不玩了。”这是大刘发的,时间应该在我出车祸后不久,“草,你个忘恩负义的不是睡觉去了吧。”
不对,这是现实,大刘当然是真实存在的。我感觉我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脑门上的绷带也是潮乎乎的。
“我出事了。”思来想去还是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许久也没有收到回信,看来这个牲口在梦周公呢。我随手翻了翻手机里的其他聊天记录,盯了许久倒是没什么异常的,就是眼睛无比的酸痛,干脆把手机瞥到一边,闭上眼回想着梦里的事,姑且称之为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