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婆疯了似的在河岸上大吼大叫,虽然样子变了,但是动作模样到是一成不变,实实在在地和之前跳大神的是一个人。
陈潜有些恶意的想着,春平软乎乎的小手越攥越紧,他们都不敢吱声,四周的村民都跑的没有了踪影,周围除了河婆的大吼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
当然还有那只安静的趴在陈潜背上的狸猫,要不是偶尔昂起脖子,头发与这只猫的毛相碰,陈潜都快忘了,自己身上何时还多了一只猫。他想问春平自己有养过猫吗?但是他不敢问。
因为他记忆傻缺到只有那么几个人相关的记忆,村民他都认不全,自然也就不用说猫了,况且春平也并没有露出异色,只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小楠也没有料到自己会隐藏的那么容易,她原本以为要留在他身边怎么也要耗费一番功夫,然而现在某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狸猫,躺在陈潜的背上慵懒地舔着爪子。
陈潜能够明显的发现水位上涨了,同时他的心里某种欲望被强烈地放大,那种欲望既不是他看到那夜的春平,也不是饿了两天的他回到吴大妈家里,而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就像他的身体的一部分被丢到了河里。
陈潜怀疑,他的灵魂,不,潮生的一部分灵魂沉到了江底,正在呼唤着他,他面色犹豫地看向河面,那猛兽猛然在他眼底放大,那是一个黑影,被四条锁链拴住的黑影,没有真实的面目,陈潜有理由相信任何人看见那黑影反映的都会是他自己的脸。
裤脚被一股力量转动,差点脱下陈潜的裤子,原来是那只早已被遗忘的狸猫,似乎想要拼命努力引起主人的注意。
陈潜刚想伸出腿,踹两脚那只一直欺压在他身子上的狸猫,但是天不如人愿。一只手也在轻轻地扯住他的袖子,手的主人正是春平。
春平小嘴微张,轻声说道:“你也看到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好像还把他当做以前的潮生。
陈潜学着潮生的样子点了点头,然后抱住了春平的身体。
然而春平却并不意外,有些操劳痕迹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顶,她的目光看向远处,村民们又熙熙攘攘地赶来了。
之前因为仙师的大打出手,他们慌乱地逃走,现在河婆的胜利使得他们又匆匆归来,继续之前未竟的事业,尽管他们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不是河婆,但是还是一齐跪倒在那个妖艳女人的脚下,一齐喊着“仙师大人。”
陈潜觉得有些可笑。
狸猫则有些怒气地注视着两个苟且偷生,狼狈为奸的人,一怒之下,一爪子不知怎的就呼到了陈潜的脸上。
三条浅显的血迹给陈潜弄醒了,村民们正在搜寻他们,按照那位仙师大人的指示,这么多人很快就会排查到他们,到时候可没有那两个死人搅局,春平就死定了!
怎么办?陈潜心里焦急的冒汗。
狸猫疯狂地拖拽他的裤脚,似乎是要他藏到河水里。
对,灯下黑嘛。
陈潜想到这一茬,似乎觉得面前的狸猫又变得十分的可爱,简直想捧在手里好好的疼爱一番,于是就打消了吃猫肉的想法。
陈潜蹲在江边,看着黑漆漆的江水,以及水里四条锁链锁住的阴影,潮生好像是会水的,而他原来就是一个旱鸭子,顿时羞愧又涌上心头,不忍又看了旁边的春平两眼。
突然一只黑脚,把他踹进了江水里,他几乎是飞起来的,扑腾一声落入江水的正中心处,最深最深的地方。
然而周围的村民也都发现了,不是那个落入水里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而是那个穿着红嫁衣的新娘,一旁还立着一只炸毛的狸猫。
陈潜的意识渐渐模糊,他原来还不是潮生,他是陈潜,他还停留在那个被人杀死的雨夜,他想起来了凶手的刀早就插到了他的身体里,洪水泛滥的街道底部根本没有什么尖锐的东西,那个扎穿他身体的一直都是那柄切肉的刀。
陈潜好像售货女孩流的满脸的泪水,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不堪的肉体,那眼神纯洁地就像是春平,以及手机壁纸上互相拥抱的一男一女,那男的看着好像潮生,陈潜心里暗暗想着。
他静静地看着城市的夜空,看见的只有浑浊的雨水,听见的只有嘈杂的哗啦声,他好像还躺在那个小水沟里,超市的灯仿若白昼似的亮着,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他醒了,没有在那个冰冷的雨夜。
一位白发的老人慈爱地对他笑着,只是老人脸上挤出的皱纹让陈潜不敢直视,那双充满智慧的双眼,让陈潜望而闭目。
再次睁开眼,他好像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宫殿,宫殿的装饰有些中西合用的意味,他听到老人的声音低缓的说道:“我也去过中国那里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
“比你这宫殿还美丽?”陈潜下意识的问道。
“比我这宫殿还美丽,整个地球都是不错的地方。”老头回答道。
老头笑意盈盈地看着平躺着的陈潜:“是我把你救回来的,你还记得吗?你快要淹死了,刀子贯穿了你的身体。”
老人的语言仿佛带着魔力,恐怖的回忆一下子又淹没了陈潜,他还躺在那个臭水沟里,一具女人的裸尸沉到了他的旁边,雨水被血染成了红色。
猛然坐起,对面站着的仍旧是那个慈爱的老人,只是这个老人不是靠腿在支撑,换一句话说,这个老人没有腿!
陈潜突然意识到:“难道我死了吗?”
老人吼叫起来:“对,你死了!死的不能再死!”
陈潜看着面目狰狞的老人,好像就忘记了之前他是如何的慈爱,他也许是这里的鬼怪,也许自己来到了天堂。
“你是谁?”陈潜问道。
“是你把我从地球带到这个世界?”
“我是谁,并不重要,是谁带你来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听我讲一个故事吗?”老人收敛起狰狞的表情,平静地说道。
“不想。”陈潜反驳。
“从前有一个小子,他从小习武立志报国,只是他的家境并不好,进不了武馆就偷偷地趴墙,偷偷摸摸地学习武馆里人们的每一个动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十年过后小伙子抛下年迈的父母决定参军,一展宏图伟业。”
老人说着顿了一下,看到陈潜一脸入迷的表情继续道:“离开了家的少年,就好像展开翅膀的雄鹰,果然创出了一番名声,开阔了自己的眼界,可是他还是想要去参军,他要去到一个自己的才华能被最大绽放的地方,那地方只能是战场。”
“他要加入朝廷最强的军队——都廷御卫,然而要加入御卫最低的实力标准都要二品,当然成了御卫也就相当于成为了皇帝的眼前人,这条件也不算苛刻,而成为御卫的唯一方式也就是每年六月的京城会武,于是已经初展羽翼的少年,决定去到京都。”
“京都的繁华颠覆了少年的世界观,那是第一次,他对自己的内心产生怀疑,少年刚到京城,秋风飒爽,枫叶落地,距离会武仍有半年之多,少年在京城安置了下来。”
“从南方来到北方,少年每日苦练只为得那演武场上的一鸣惊人,然而那一日少年第一次遇见下雪,犹如鹅毛纷纷起,恍若柳絮落满地。一切雪白的世界中却突然多了一种颜色,她站立在鹅毛柳絮之中,仿佛仙子漫步。”
“少年如愿拔得了演武会的头筹,他也的到了那个女孩的真实身份——当朝宰相,林琅天之女。他也是那是知道了文人是瞧不起武夫的,哪怕江湖庙堂的天下第一高手,琳琅天都敢指着他的鼻子叫骂,更何况一个小小的都廷御卫呢?”
“不久,少年的得到家里传来的书信,父母惨死于南蛮冲锋之下,那女子跑到他家里拦他,哭着跪在了他的身前,他没有管,转身来到了朝廷之上,向皇帝请缨南下,那是琳琅天第一次正眼看他。”
“四品御卫连升两级,南航都护,一接到圣旨,少年连忙赴任,在自己的家乡和蛮展开了一次又一次的斗争,幸不辱命,捷报频传,十年尽收失地。”
说道这里,老人停了下来,情绪似乎有些激动。
“然而皇帝驾崩,边防既无紧要事,都护回朝祭奠,回京不过半日,太子太傅来访,御卫的兄弟来看,各种尚书,侍郎,甚至军中太尉,当然也有丞相,那是那个吹胡子瞪眼的老头第一次对他弯腰低头,他的女儿也早已嫁为人妇。不过都护不慌不忙,先是进宫面丧,实则接触太子与诸位皇子,不日新皇登基,皇宫内外血流成河,都护升大将军,镇守距离京城最近的启银山,丞相一家老小以及那个女孩死在他的刀下,当然还有其他一些官员。”
“男孩的梦想实现了,当他从家里毅然决然走出来的那一刻,似乎就注定了他要一飞冲天,最后每年冬季他都要去到初次见到那个女孩的街道,静静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直到雪花落满他的头发,覆盖他不堪的灵魂。”
“最后他投河了,在一次皇帝的宴会上,怀里的美女就好像刺骨的尖刀,喝再多的酒反而越来越清醒,没有人发现他偷偷离开了宴会,他路过那个街道没有雪花,街上的商贩都对他唯恐避之不及,几天之后他的尸体被人从护城河被人发现,只是少了腿——他的双腿被人砍去,要不是穿着黄马褂,都没有人会去把他打捞上来,他死在了那次宴会,由于没有了腿,他的灵魂永远离不开那条河,几千年来他看着无数失意的人投河自尽,也同样守望着京城的某处,直到他成为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