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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老家来的亲戚

进入五月,省城的天气就热了起来,似乎一夜之间身边的人都换上了夏装,短袖T恤牛仔裤,花色各样的连衣裙,省师范大学的校园里一时变得风景靓丽起来。

这天是五月的第一个周末,又赶上劳动节假期,天气也很适合外出游玩,白一帆却一个人待在宿舍里坐在床头看书。她已经两天没有出宿舍了,除了上厕所几乎没怎么下过床,饿了就吃两块饼干,渴了暖瓶里有水。进入大学的第二个学期后,刚上大学的新鲜感没有了,不像刚上大学时每到周末就跟同宿舍的几个姐妹一起出去玩,一个学期下来把省城能想到的好玩的地方几乎都走遍了。现在舍友们一个个开始谈恋爱,一半人已经有了男朋友,每到周末便是她觉得最没意思的时候,不论走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还是图书馆里都能常常见到一对对亲密的恋人,她可不愿受那份刺激。这个孙潮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自她上大学离开家那天到现在八个月出头了,一面也没见到。入学快一个月的时候,他写了一封信说自己在南京,春节假期他也没回家,打了个电话给她说自己在云南,一个月前来信说他在西安。自己想他的时候,不知道他在哪儿,他也不多写几封信给自己,春节那个电话也是没说几句话就匆匆挂断了,惹的她大过年的哭红了眼。这些天,一个大二年级叫韩士卿的男生在追她,这个韩士卿也是滏阳的,寒假开学时跟她坐一趟火车认识了,彼此寒暄了几句,到学校后就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早知道这样当时在火车上他问起时就说坐在她身边的周元彬是自己男朋友了,省的现在这么麻烦,好像在哪儿都能碰见这个韩士卿,去食堂打饭能碰见,去图书馆也能碰见,周末找个教室去自习也能碰见,索性她就待在宿舍里不出去,眼不见心不烦,不用找各种理由搪塞他。

她正在看的书是金庸武侠小说《笑傲江湖》,宿舍里也就她一个人看武侠小说,舍友们都觉得她怪怪的,女大学生有几个看这种书啊?她不仅看武侠小说还对篮球有很大的兴趣,哪里知道她看金庸关注NBA不是自己喜欢,只是为了以后跟那个坏蛋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宿管阿姨的小喇叭在宿舍楼下喊:401的白一帆,有人找。白一帆听见了心想这个韩士卿还没完了,竟然找到宿舍来,昨天托舍友给她带话想约她出去她就没搭理,今天又在宿舍楼下让宿管阿姨用小喇叭喊。她没理会楼下的小喇叭喊她,喊两声人不下去就是没在,男生是不允许进女生宿舍的,宿管阿姨也不可能来宿舍帮他叫人,男生到女生宿舍找人宿管阿姨用小喇叭喊两声是常规操作。她继续看着令狐冲带着一帮江湖人士去少林寺营救任盈盈。宿舍门开了,进来的是她的舍友王惠丽。

“一帆,楼下有人找你,没听见宿管阿姨小喇叭喊么?”王惠丽看到白一帆坐在床头看书便问道。

“听见了,不愿意理他。”白一帆说。

“找你那人是谁啊?看起来不像咱们学校的,皮肤黑黑的,头发长长的,样子挺怪异的。”

白一帆听了一愣,皮肤黑黑头发长长的?会是谁啊?韩士卿可是个小白脸一样的人,再说王惠丽也认识韩士卿啊!

“你不知道是谁找你啊?”王惠丽看见白一帆一脸茫然的样子又问道。

“我以为是韩士卿呢!惠丽,你没看错吧?”

“那个人让宿管阿姨用小喇叭喊你的时候我刚好路过,我还仔细看了一眼,要是韩士卿肯定得托我给你带话儿啊!咱宿舍的姐妹他全都认识,见了面别提说话多好听了,隔三差五的还送糖果过来,我看他人挺不错的啊!你真该考虑一下。”

白一帆走到窗前伸出头向外看了看却没看到楼下有人,心想会是谁啊?

“会不会是你老家来的亲戚啊?”王惠丽问,她看那个人身上穿的T恤衫都褪色了,一眼看不出多大年龄,很像是来省城打工的农民工。

“我出去看看。”白一帆一脸疑惑的走出了宿舍。她实在想不出会是谁来找她,周元彬倒是来找过她一次,也是去年的事儿了,他也不是黑黑的长头发啊!这时是上午十点左右,进出宿舍楼的人很少,白一帆出了宿舍楼看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那个人正在公用电话窗口打电话,她看着那个背影有点不敢相信,心也跟着砰砰跳了起来。她慢慢向那个背影走去,仔细分辨着,将眼前这个背影跟自己记忆里的那个人对照,一会儿觉得是,一会儿又觉得不是。

那个人挂断了电话回过头来,他一眼就看见了白一帆,脸上顿时绽开了非常阳光的笑容,他黑了很多,笑起来的时候显得一口牙白亮亮的,头发也长长的像是很久没有理过了,身上穿的T恤衫旧的快要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下身穿的牛仔裤和脚上的运动鞋也很旧了,这个坏蛋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啊?白一帆的眼泪不争气的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她幻想过很多次孙潮来找她的情形,但没想到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她停住了脚步凝视着他,他的样子却被泪水模糊了。孙潮走过去伸手帮她擦了一下泪水,问道:“怎么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

“你!坏蛋!”她在孙潮肩上狠狠打了两拳,扑在他的怀里。

“不哭了,别人都看你呢!”过来好一会儿孙潮才轻声说道。

白一帆仿佛刚意识到这是在宿舍门口呢,她不好意思的从孙潮胸口离开,看看周围,孙潮的T恤上被她的眼泪沾湿了一大片。

“你从哪里来的啊?怎么黑成这样了?”她擦干眼泪问道。

“说来话长,我还以为你没在宿舍呢,刚才打电话约了元彬,他说离这里不远,很快就过来,咱们找个地方聚一下,我一会儿再好好跟你们说。”

白一帆猛然见到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人,不由得喜极而泣,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了,眼睛盯着孙潮看了又看。

“哎呀!着火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在他俩身边响起,孙潮向身边那个女人手指着的方向看去,见宿舍楼四楼的一个窗户正向外冒着浓烟。

“是403宿舍。”白一帆惊叫道。

楼下很快聚集了一些人抬头向着火的窗户看,宿舍楼上也传出乱糟糟的声音,很快有人从宿舍楼跑了出来。一眨眼的时间,火苗就从那个窗户冒出来了。

“着火了,四楼的,快往外跑!”

“快打119啊!叫消防车来。”

“有没有人在那个宿舍啊?”

顿时宿舍楼下一片混乱,孙潮拉着白一帆后退了几步,他看到白一帆一脸惊慌,便问:“你刚才说着火的宿舍是403,是在你宿舍隔壁吗?”

“是啊,着火的边上那个窗户就是我的宿舍,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你刚才下楼的时候见到里面有人吗?”孙潮问。

“王惠丽刚回到我们宿舍,403有没有人我不知道。”白一帆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惊恐的说道。

越来越多的人从宿舍楼里跑了出来,白一帆上前几步仔细看着一个个从宿舍楼里跑出来的人寻找着她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子矮小的女生哭喊着跑了出来,白一帆认识她是住在自己隔壁403的同学,急忙上前拦住她问:“咋回事儿啊?你们宿舍还有人没?”

“我也不知道,我上了个厕所回到宿舍就见电线插头着火了,我拿拖把灭火,火越着越大。”那个个子矮小的女生哭着说道,其实她很清楚这火是怎么着起来的。今天她们宿舍其他人都出去了,就剩她一个人在,早饭也没吃,赖床睡到快十点的时候,觉得饿了才起床。她懒得下宿舍楼去外面吃饭,拿出了藏在柜子里的电饭锅想煮点面吃。学校里是不允许在宿舍用大功率电器的,担心电路老化引起火灾,但每次检查都被她瞒过去了。她平时也没机会拿出来用,这个周末宿舍就她一个人在,便放心的拿了出来插上电烧水,她去了一趟厕所,回来便发现电饭锅插电的地方着火了。

“你们宿舍的人都跑出来了没有?”孙潮在一边急忙问。

“没有人在里面。”那个女生显然被吓坏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救命啊!”401宿舍窗户探出一个女生的头来,冲着楼下的人群喊。

“王惠丽。”白一帆向着喊救命的声音看去,见是自己的舍友王惠丽。

“快跑出来啊!”下面有人大声喊。

“门口都是火,我出不去了,救命啊!”王惠丽哭着喊道。

白一帆下楼后,王惠丽就带着随身听的耳机躺在了床上,着火后乱糟糟的声音她竟然没有听见,等她发现有浓烟从房间门缝里钻进来的时候,意识到可能着火了,这时才拿掉耳机,外面已经是乱糟糟一片喊声了。她打开宿舍门的一刹那灼热的浓烟向她铺面而来,差点把她呛晕了过去,便立刻关上了门,向窗户这边过来喊救命。

“怎么办啊?”白一帆看着自己的舍友喊救命,急得直跳脚。回头一看,却发现身后的孙潮不见了。

在大家都看向401宿舍窗口的王惠丽时,孙潮已经跑进了宿舍楼里,他一步几个台阶,很快跑到了四楼,滚滚浓烟弥漫着整个楼道,几乎什么也看不见,403宿舍门口向外冒着火焰,噼啪作响。孙潮被灼热的烟雾呛得难以呼吸,他脱掉T恤捂住自己的口鼻,向着火的方向跑去,一边向一间间的宿舍里大声喊:“有人吗?”

他走到403的门口附近,也没发现路过的哪个宿舍有声音回答他,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应该是都跑出去了,他想着怎样冲到401去把一帆的舍友救出来,403门口冒出的火焰把楼道阻断了,情况紧急不容他多想,他俯身滚在地上快速的从403宿舍门口过去。401宿舍门却推不开,他趴在门口狠狠拍门,王惠丽这时已经几乎被吓傻了,她没注意到有人在门口拍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要跳下去,这可是四楼啊!孙潮被灼热的空气烤的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心想来不及了。他猛然站起身用力撞向401宿舍的门,两次撞击之后门被撞开了,一股浓烟跟着他一起进了401宿舍,他顾不上跟王惠丽说话,抓起一个床上的床单快步跑过去几下就把王惠丽绑在自己后背上,惊慌失措的王惠丽也由得他摆弄着。

“楼道火太大,可能出不去了,我背着你跳下去你怕不怕?”孙潮试了试绑的还算比较紧,问王惠丽说道。

王惠丽被浓烟呛得只咳,哭着说不出话来。孙潮便不再问,没时间再犹豫了。他背着王惠丽窗口探出身去,看了一下楼下的情况,又随手抓起窗口边床上的一条床单一头系在床的竖杆上抓着床单背着王惠丽从窗口滑了下去。

“孙潮!”白一帆在楼下看到孙潮出现在她们宿舍窗口,惊的大叫。

只见孙潮用床单把王惠丽绑在了自己后背上,又抓住一根床单从窗口往下滑,白一帆的心都提到嗓子口了,屏住了呼吸,不敢再喊,担心他分神掉下来。孙潮双手抓紧床单,用脚踩着墙,背着王惠丽慢慢向下滑,滑到三楼窗口时床单的长度正好被用完,他向下看了一眼,感觉这个高度背着王惠丽跳下去不够安全,用脚踢了一下三楼的窗户,是关死的。楼下的人群嘈杂着,喊着让他小心,身后的王惠丽哭声也停下了,变成了低声的啜泣,她紧紧抱着孙潮的身体害怕的不敢睁开眼睛。孙潮一脚踢碎了三楼窗户的玻璃,又小心地把几片可能会划伤他的玻璃用脚踢掉,背着王惠丽跳了进去,楼下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声。孙潮解开绑在后背的王惠丽,拉着她往外走,她却腿软的站不起来。孙潮无奈的又背起她快速的下楼走了出去,到宿舍楼门口放下王惠丽,几个同学过来扶住了她,孙潮才得以脱身。

“你要吓死我呀!”白一帆心疼的走上前拉住孙潮,看着他光着膀子,本来就黝黑的面孔被烟一熏更显黑了。

“赶紧走。”孙潮拉着白一帆便往人群外走,心想一会儿围观的人注意力从王惠丽身上转移过来问这问那也挺麻烦的。

“哎!刚救人的那人呢?”

“那小伙子是谁啊?哪个系的?”

王惠丽惊魂未定的说道:“他是——他是来找白一帆的。”

“刚发现着火的时候,我见他在这儿跟一个女同学正说话呢!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跑上去救人的。”在宿舍楼下第一个发现着火的女人在一旁说道。

消防车警笛的声音传来,有人喊着让大家动手把宿舍楼附近可能阻挡消防车通过的自行车和其它障碍物挪开。孙潮躲在人群后面趁乱拎起自己放在公用电话窗口下的背包,拉着白一帆向一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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