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盲人,经常聚在一起闲聊。
这一天,有个盲人提议:花钱请一个模特,四个人一起摸,然后分别讲出这个人的样子。最后,由这个模特
来裁定,谁的描述最贴近这个模特的真实模样。
其他三个盲人一致觉得:这个游戏非常好玩。
很快,他们就找来了一个模特。游戏在一个空房子里开始了。
四个人围住这个模特,一个个地摸。
模特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第一个盲人说:“他是一个青年男子,个子大约1.80,长脸,刚刚刮过胡子。”
第二个盲人说:“错!她明明一个青年女子,个子大约1.60,圆脸,长发。”
第三个盲人说:“他是男的!不过,肯定是个老头,驼背,满脸皱纹,胡子有半尺长。”
第四个盲人说:“你们胡说什么!她明明是个老太太,梳着髻,插着簪,耳朵上戴着银耳环!”
突然,一个盲人不再跟着争执,一步步后退。
另外三个盲人也意识到了什么,同时住口,跌跌撞撞朝外跑去……
这世上没有人知道,伏食不是人。
只有和伏食近距离接触的两个人——米嘉和作家,隐约有一点察觉。
伏食不是人,也不是鬼,那他是什么东西?
在这个人世间,有些谜解开不如不解开。
(为了醒目,在这一节章里,我们称这个东西为“它”。)
我们来假想一下:
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被公安局放回来之后,无声地溜进别墅,这时候,米嘉和作家正在谈顾盼盼的事。
米嘉和作家没有开灯。
它没有声张,轻轻走近了他们,站在他们旁边,成了黑暗中的一个听众。
实际上,它在米嘉和作家谈论它之前,已经进来了,它听到了两个人的全部对话。
中间,它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在公安局吃了几顿窝头,早消化光了。
米嘉和作家都没有在意。
伏食从此知道,那个在玄卦村被害的女孩,因为敲诈,才被米嘉和作家杀人灭口。
如果公安局不放它,如果它落入大狱,如果它最后被枪决,那么米嘉肯定不会去公安局自首,洗清它的罪名。
在米嘉讲到,那个女生被杀的夜里,她闻到伏食嘴里有一股血腥气的时候,它突然在黑暗中说——米嘉,我
在这儿。
第二天,它在网上看到了新闻:昨晚,被害死在玄卦村的女孩,被男朋友抱在怀中,在酒楼里举行了一场空
前绝后的婚礼……
它本来打算把真相告诉那个叫撒尔幸的男学生,暗暗接近撒尔幸之后,却无意中发现,西京大学有两个顾盼
盼。而敲诈作家的女生,其实是另一个顾盼盼,她还活着!
它很快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和它在网上交往的目分目分,是另一个顾盼盼,她还活着。
它觉得,当时她给自己打电话时,那个陪同的女孩应该还没有死,她是因为感觉到了什么危险,而希望自己
去保护她。
可是,在她死里逃生之后,却一直没有在网上再露过面。这让它很失望,很迷惑。
她应该继续和自己联络,告诉他一切真相。
她似乎和那个冤死的顾盼盼一起消失了。
它开始暗暗接近这个活着的顾盼盼,终于知道,杀人者是她的亲弟弟由辉。
这时候,它终于明白了:3 月8 号那一天,顾盼盼之所以约他去,是想陷害它!
它的脸当时就变冷了。
她是它在这个人世间唯一信任的人,在一个个寂寞的深夜里,她和它曾经彼此温暖,彼此抚慰,彼此依靠…
…她竟然给它设置了一个要命的圈套!
从此,它对这个背叛自己的人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它知道,这个真相,米嘉和作家也不知道,他们都蒙在鼓里。
于是,这个热闹就更热闹了。
这个东西,每天被米嘉喂养在别墅中,绝顶孤独。它喜欢看人和人残杀。
抛开顾盼盼,它跟谁都没仇,跟谁都有仇。
从此,它彻头彻尾地钻进了这个曲折的事件中。
首先,它给撒尔幸打了一个电话,把这个传奇告诉了他,就像用棍子挑逗蟋蟀,让它们发怒,然后他坐在旁
边,看它们拼死相斗。
撒尔幸的每次行动,都在它绿莹莹的双眼的监视之下。
撒尔幸跟着由辉逛商场那一次,它穿上了一身破衣服,像个民工,一直尾随着。由辉买了绳子,假发,白纱,
红墨水,撒尔幸也买了绳子,假发,白纱,红墨水。
后来,撒尔幸放弃了跟踪,到电器商场买了一个微型录音机。它猜测,这个录音机肯定也是一种报复工具。
于是,随后它也买了一个同样的录音机,装进了口袋里。
离开电器商场,撒尔幸走进了麦当劳,它也跟了进去,坐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
撒尔幸请女中学生帮忙录音的时候,它离开了,躺在了街边的一个长椅上,把脸埋在胳膊里,从缝隙盯着麦
当劳的门。
撒尔幸走出麦当劳,走过来,以为它是一个乞丐,就在另一个长椅上躺下来。
它没想到,撒尔幸一睡就睡到了天黑日落。
中间,它用自己的录音机录上了一句:他藏在别人背后,你藏在他背后,我藏在你背后……
然后,它蹑手蹑脚地走到撒尔幸身旁,把他口袋里的录音机替换了。
影视公司搞活动,伏食从不参加。
不过,第二次见面会,它主动去了。
它知道撒尔幸的44路公交车守候在外面。
它知道顾盼盼和由辉会来。
果然,他们来了。
见面会中途,它出去了一趟,姐弟两个人正在门口转悠。它从由辉身旁走了过去,还刮了他的胳膊一下。
后来,它提前离开了现场,以它非人的攀爬能力,趴在那辆公交车顶上……
在顾盼盼回西京大学住的那天晚上,伏食也潜伏进了那栋宿舍楼。
它知道,今夜撒尔幸要动手。
撒尔幸在厕所里杀了顾盼盼之后,仓皇逃离。
他走到楼梯口,回头瞄了一眼,影影绰绰感觉有个人,那个人正是它。
几天之后,撒尔幸又驾驶那辆公交车出现在西京大学附近。
伏食知道,他又动杀机了。
果然,消失一段时日的由辉,脸色苍白地出现了。
在撒尔幸撞飞他的时候,它已经钻进了公交车,爬进了座位下。就是它一步一步地移动死尸,由辉才一点点
爬向撒尔幸的。
当它把由辉的脑袋抬起来的时候,躲在座位下说了一句话:“这么大的公交车,只拉我一个人,全世界还有
比我更幸福的人吗?”
它并不知道小蕊曾经对撒尔幸说过这句话。
只是巧合。
你或许不信,认为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
这世上确实有很多事情,令人无法理解,甚至令人惊骇。
比如,小时候,我——作者——从来都没有走出过故乡的大山,却梦见我在西安有一栋房子,门前有两根立
柱,后来它又不属于我了。在一个黑糊糊的夜晚,我故地重游,再次看到它,门前亮着幽幽的灯,心里十分难过
……28岁那一年,我在西安《女友》工作,果然买了一栋房子,门前有两根立柱,和我小时候梦见的一模一样。
两年后,我真的卖掉了它,离开了西安……
回到故事中,再比如,作家在录制节目时,讲到网恋的男孩女孩相约见面,男孩早早来到了见面地点,可是,
过了半个钟头,也没见女孩出现,他就拨通了她的电话,笑着问,你到哪儿了?
女孩说,不好意思,路上堵车,你再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男孩说,不会堵在玄卦村了吧?
脚本里没有最后这句话。
作家又讲到男孩女孩在大街上说着话,突然,有一辆44路公交车开过来,女孩说,44路的末班车是9 点半,
现在都快10点半了,你说这是44路吗?
脚本里同样没有这句话。
作家讲到两个人在咖啡店分手时,男孩有些伤感,说,姐,我怎么觉得……这辈子我们再也见不着了呢?
这句话也和脚本上不一样。
“不会堵在玄卦村了吧?”这是撒尔幸举行婚礼的时候,一个宾客开玩笑说的。当时,作家并不在场。
“44路的末班车是9 点半,现在都快10点半了,你说这是44路吗?”这是撒尔幸和由辉在公交车说的,当时,
作家也不在场。
“姐,我怎么觉得……这辈子我们再也见不着了呢?”这是由辉和姐姐在嘈杂的火车站的对话,当时,作家
同样不在场。
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说出了这些话?
是口误?
是巧合?
撒尔幸到了玄卦村之后,打算把由辉吊起来,那时候,伏食正趴在公交车顶上。它的手指向岔路,是在暗示
他:你一定要被抓住的……
以上只是假想,我为你打开一扇门,门里呈现的东西是真是假,你要自己判断。还是那句话:伏食到底是什
么,没人知道。
下一章节,我们把“它”改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