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还未全亮,琼儿就唤了小月准备马车。
“琼儿姑娘,公子已经备好马车在园子门口等着了。”琼儿微微一愣,嘴角翘起,鸣远总是能将人的心思猜得一点儿不差的。马车上,鸣远坐在琼儿对面,安静的不说话。琼儿撩开帘子望了望窗外,欲言又止。
绝尘身世的事情知道的人其实并不多,就算是墨良也只是知道他姓朱,出自皇家,至于他究竟是当今皇上的什么人,也不是完全清楚的。但是到底是隐姓埋名待在了民间,到底算是皇家的一个威胁。
这么些人之中,对绝尘身世了解得透彻的也就只有泷烟一人了。琼儿只是知道些零星,再加上一番推测,此时也不敢说。
“绝尘在宫中目前还是十分安全的。”鸣远忽的出声,“为了监视严氏的行动,我在宫中安插了人。”琼儿听了略微放了些心,随即又想起,既然鸣远能想到在宫中安排人,那么墨良也一定早就下了手。只是眼下,她最担心的倒不是绝尘,而是泷烟。
此时在宫中,皇上却是一点也没有要召见绝尘的意思,这人到底是放还是留,仍是暧昧不清的态度。只是这皇上等得了,绝尘自然也是耐得住的,仍旧是早起念经,午后练字,只是少了些自己亲手晒的新茶,倒是想念的紧。
住的宫院因多年未有人居住,已经有些破败。这人向来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可绝尘却并不是如此。他依旧可以懒洋洋的去打了水来,自己寻了器具煮了水,再就着小太监送来的白馒头过活。也还依旧是那个洒脱不羁,放浪形骸的潇洒和尚。
而此时龙隐寺的主持方丈正拦着绝尘那三名旧部的去路。老主持白色的胡须在红色的袈裟外飘荡,他虽不会武功可是此刻已然能够气态沉稳的站在路中间。“三位施主,老僧受故人之托,来此特地等着各位。”
打头的男子身材魁梧,面色黝黑,“老和尚,还是快些让开吧,我们不想同你动手。”说罢就要往前面走去,老方丈往那人的方向挪了挪,正好挡住那人的去路,“施主当真是顽固不化,你们此刻若真是进了宫,不是正好给了他人把柄?”
三人听了愣了愣,仍是不死心的昂起头“若是任由那人将我家主人留在宫中,那我家主人岂不也是危险?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那为什么我们不搏一搏?”说完就又要推开主持往前走去。
主持仍是上前一步拦下,“阿弥陀佛。”说完从僧袍的袖子中拿出一个锦囊,“罢了,各位还是自己看吧。”说完让到路的一边,不再阻拦。三人为首的那个打开锦囊,三个脑袋立刻凑到一处瞧了起来,面上从凝重到蹙眉再到放弃。终于抬头望了老方丈一眼,转身走了。
琼儿从泷烟处出来,心中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她是知道的,绝尘决不是不能出宫,至于出不出宫全在他到底是不是愿意。想到这里,“鸣远,你说你在宫中有人,那么我想送一封信到宫中,可以吗?”
鸣远吧手中的桂花糖放到琼儿手中,“你今夜写好了,我明日想办法送进去,可好?”琼儿瞧了眼手中的桂花糖,“好。”其实渐渐的她已经不是如何喜欢这样甜腻的味道了,或者说是她已经渐渐不喜欢这样浓重的味道了。
当绝尘从陌生太监手中拿到那封信的时候,懒洋洋的眯了眯眼,阳光穿过假山,已经有些刺目了,看来夏天就要到了。
手腕抖了抖,薄如蝉翼的纸就展开了,果然是琼儿那丫头。了然的笑了笑,捏下一块馒头,放入嘴中细细的咀嚼,淀粉融开,化成淡淡的甜味。越是原始的食物,只要你细细的品味越是容易品出原始的味道。
夜色掩藏之下,灭了屋中的灯,在宫中绕了几圈,终于甩掉了尾随的人。终于跳出了宫墙,再用轻功跃过几家的屋顶,就见到了那个等在树下的人了。
“琼儿,我许你的这三个愿望,你这可是就用去一个了。”说完斜靠在树上,若不是那颗光头,这画面实在像是某家风流倜傥的公子,趁着夜色和哪位佳人幽会。
“我知道我若是要你出宫来,你一定是不会答应的,但是我还是想问一句,你真的不愿就这样离开皇宫?”
绝尘听了摇了摇头,“到底还是小丫头,既然已经明白,何必多问这么一句?”说完挑了挑眉,“还是提点别的吧。”
一阵风吹过,树林中的树沙沙直响,绝尘灰色的僧袍也被风扬起,听完琼儿的话嘴上的笑落了下来,“你真的要那个?好吧,在那之前,我一定会将东西交到你手中。”说完跃起施了轻功,点着树梢就飞走了。
望着月光下绝尘飘扬的背影,琼儿反身坐上了马车,其实车上备着充足的银两和衣服干粮,只是绝尘到底还是如同自己所想的那般没有答应。只是想起那日泷烟姐姐的眼神,不觉心中不忍,如果那真的是唯一的办法,那么便真的只能如此了。
虽不是万全之策,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何况若真的能为自己所爱之人牺牲,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至少会让他在剩下的年华中,永远不能忘记自己,这样是不是也算一种烙印?
琼儿深吸一口气,双手交握在腿上,闭着眼睛,忍下眼中呼之欲出的泪意,嘴角努力的翘起。笑,要笑出来,就算是在一个人的黑暗之中,也不可以因为想他而流泪。墨良早就已经成为过去,永远的成为过去。
马车停下的时候,帘子已经被打开,那双带着凉意的手静静的伸在门口。琼儿抓住鸣远的手下了马车,刚下了马车那双冰凉的手就放了开去,只是保持着那样不近不远的距离的陪着琼儿往园中走去。他说过他会成为那个存在,那个可以倚靠和托付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