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无疾知道此地人多耳杂,便不在开口,柳湖一改之前,看着石都监凄惨模样,微笑着问:“石大人,昨天百花深二楼雅间,坐在你对面的是什么人?”
石都监猛然回神,看着眼前这个脸上带着微笑,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颤巍巍的回道:“你...你怎么知道。”
“石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天我就在你旁边雅间,昨日和你喝酒的是何人,你可知道?”
石都监不在说话,仔细的想了想,突然有些狰狞的说:“我,我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日我回家,他...他把我叫住,非要拉我去百花深,然后...然后,就喝酒,喝多了我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就回家了。”
后面的郑无疾一跺脚,以他为中心四周陡然一变,似乎是被隔离了,见到声音被传不出去了,忙问: “你不记得那人长什么样了吗?”
“我...我想不起来了,啊!”
一声嘶吼,石都监像是脑袋被针扎般,使劲“咚咚”的向后面木桩撞去,后面的审讯官见状两步走上 前制止,审归审,他若是死在牢房里了,哪他二人责任就大了,说不定还会被安上个“同伙”的罪名。
郑无疾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了,轻轻叹了口气,一伸手拿起羊腿又啃了起来,油腻的手扶着牢房大门走了出去,对着后面的柳湖说了句:“去百花深看看。”
内城李府,上完早朝,急匆匆赶来的兵部尚书李朔看着自己儿子让打的半死不活,勃然大怒,一巴掌就扇在了杨体脸上,伴随着清脆的响声,一个清晰的手印在杨体脸上浮现出来。
跪在地上的杨体咬了咬牙道:“属下护主不利,请老爷责罚!”
李朔微眯着眼,一双似鹰的眼看着自己脚下的杨体,“我不杀你,是因为你还要给我儿子卖命,留着你还有用,你不要忘了这条命是谁给你的。”
“属下不敢忘,当年若不是老爷给口饭吃,小的早就饿死了。”杨体背脊发凉回道。
“都滚下去。”
旁边的几个丫鬟早就吓傻了,听到老爷发话当即退下,谁也没想到平时笑呵呵的尚书老爷今日竟然这么暴怒。
地上的杨体也起身,向着李朔行了一礼慢慢退出去。
李朔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杯茶,低下头轻轻吹了口热气,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随口道:“告诉那些郎中,治不好我儿,就都杀了。”
身后屏风一个带着面具全身黑袍的男子慢慢退去,像影子一般。
李朔又喝了一口茶,嘴角一丝冷笑,柳湖?
砰!
手中的浅蓝梅花茶杯炸开,茶水四溅。
远处天空,李府正门,一名老者立于空中,青袍白须无风自飘,脸上带着丝丝寒色,不大的躯体身后浮现出一个巨大老者虚影,浑身充满浩然正气,眼神目视前方,方圆百米,隐隐有阵阵诗词吟诵。
只见青袍一翻,一只脚往下一踩,背后的巨大老者身影也跟着一踩。
轰,轰,轰!
大门府邸顿时向下塌去,门上李府的字匾当即粉碎,两边的府墙像是朽木般炸裂。
“方于淳!”
房中的李朔看着外面的景象顿时怒目圆睁,青筋暴起,大声吼叫。
下方李宅四处一道道剑光,拳影亮起,想要抵抗巨大虚影的那一脚,其中一人向天举剑,剑气肆虐,化作长虹奔去。
嘭!!!
四周空气波动,剑气男子如同陨石般从天而落,重重摔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这也仅仅拖延了一丝时间,脚印还是重重的踩了下去,大地震颤,整个地面被踩的陷进去好几米,大片裂开。
不等反应过来,老者又以手代笔,挥写出“刀”字第二笔,手腕一翻,向前划去,刹那间一道由浩然气凝聚的巨大刀光向前劈去,儒家之力,如清泉流淌而过,眼看着就要到主屋了,远处极速遁来一名身穿乌锤铠的黑胡大汉,顷刻间就来到刀光前,攥紧拳头,四周气流极速靠拢,不带一丝招式的向前打去,呼呼作响。
同时,大喝一声:“开!”
轰!
一声爆炸,热浪平铺数百米,尘土渐渐消散,那名黑胡将军行了一礼,声音极为洪亮的开口:方先生,陛下已知事情来龙去脉,还请高抬贵手。
天空中的方于淳冷冷看了一眼,身后巨大儒相消散,口中轻吐一字:“遁。”
嗖,的一声,便已不见踪影。
“观山方于淳,名不虚传,明明是读书人,却比谁都不讲理,”黑胡将军轻轻一叹,不再看远处的一片狼藉,一脚踩地,砰的一声跳起,射向皇城。
百花深阁楼,柳湖郑无疾二人问接客的老鸨那名今早接受盘问的歌妓还在不在楼中。
老鸨看着面生的郑无疾肥肥胖胖,手上还都是油腻,一时好感全无,倒是认得昨日和吕大户一块前来的柳湖,因为那首明月几时有,整个百花深清馆身价都涨了好几倍,听到二人问的事,不由的叫道一声可惜,那名歌妓回来之后就离开了。
柳湖二人正准备离去,被身后一个身穿浅绿色罗裙,肩上搭着一条芙蓉色纱带,一双灵动的眼眸,泛着玉珠般洁白的颚颈,微含着笑意的女子叫住。
轻轻欠身,声音悦耳的问道:“可是柳公子,奴婢茵鸽,公子若无事,可愿听奴婢一曲。”
一旁老鸨见茵鸽如此主动,立即挤眉弄眼,拉住欲走的柳湖。
若是郑无疾不在身边,柳湖说不定真就上去听曲了,看着茵鸽一双略有期待的双眼,不由一阵惋惜道:茵鸽姑娘,在下还有公务在身,实属不便,还请谅解。
郑无疾在一旁笑问:“我早有耳闻,茵鸽姑娘弹奏的《玉妃引》当真委婉动听啊。”
茵鸽微微欠身,依旧含笑的说:“那是姐姐清书所弹,并非是我。”
柳湖有点想笑,马屁拍到马蹄上了,没再看茵鸽,拉着郑无疾走了出来。
郑无疾脸不红心不跳,立即扯到案子上问:“这下线索都断了,石都监什么都不知道人都快傻了,整个京州城查了快一天了没查出个所以然,百花深的那名歌姬也早已不知所踪。”
柳湖有些无奈回道:“盘查看看吧,先回天官司。”
......
回到观山的方于淳向毕代生说了句:“我已给你交代。”
哪知毕代生来了句:“不够。”
方于淳有些微怒道:“老毕,你别得寸进尺。”
面含笑意的毕大儒说:“之前那种山玄玉,给我院学首来一块,此事也多亏了柳小友,你也得给他件法器。”
方于淳有些被气笑了,回道:“毕代生,你当山玄玉是大白菜,那可是昔年文贤佩戴过的,还有柳小友的我自会给他,你也不用在我这借花献佛。”
毕大儒脸色一垮,沉声道:“你不给玉佩我便不走了,不仅我,我院来此的四五十名学子皆不走了,你得管吃,还得管住。”
“毕代生,你好歹一代大儒,怎如此无赖耍泼,不怕传出去天下人耻笑。”捂着头的方于淳有些无语道。
“不怕,学首都差点让人给截杀了,我还要这张老脸干什么,”话还没说完,毕代生作势就要躺下。
讲道理,毕大儒从不怕。
第二日清晨,柳湖就收到了一封信,是苏鹿写的,说是让他回观山一趟,未明确是什么事。
金库案毫无线索,闲来无事的柳湖放出了山玄玉中的小乌龟,翻身上马,轻喝一声:“得驾”小马飞奔的向观山书院跑去。
小乌龟颇为不满的嫌柳湖一放就是一天,扬言再敢如此就打的他亲爹都不认识。
柳湖没搭理这个就会打嘴炮的“王八”大人。
快走到一处岔路的时候险些撞到一名过路的老妇人。
挎着上供香的老妇人被吓的一屁股就倒在地上,柳湖下马将她扶起,眼睛也看了篮子里的东西,随意问了句:“大娘,你这是去上香?”
老妇人看着眼前这个清秀清秀年轻人也不像是什么地痞恶霸,回道:“对嘞,给俺儿子求门好亲事。”
“大娘,寺庙在何处啊?”
老妇人用手指了指南边,刚要起身,哎吆一声又倒下去,小篮子的香摔了一地。
看着老妇人不能起身,柳湖扶起说:“我用马驮着你过去吧大娘。”
老妇人当即说了声:“谢谢了这位小公子。”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就看到远远的一个小寺庙,只有一间屋子,里面坐落着一个金身灿灿的大佛,整体颇有些简陋。
老妇人一瘸一拐的走进小寺庙,跪在一边的蒲团上,看见柳湖没有跟上来,说道:“这位公子,你也来拜拜,灵的很。”
柳湖就说我不进去了,又反问一句:“大娘,你的香没拿,掉在来之前的路上了。”
老妇人一愣说:“不打紧,心诚则灵,你也来试试。”
看到柳湖丝毫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起身向外,要去拉柳湖。
柳湖向后撤了一步开口道:“大娘你腿好了,若是无事我就回去了。”
看到柳湖要走,老妇人显然有些急躁,一下又摔在地上,嘴里念叨着哎哟,哎哟,这位小公子扶我一下。
柳湖没有理会,骑上马正要离去。
见他不理会,那个老妇人慈祥的面孔一变,瞬间狰狞的骇人,声音越发瘆人道:“我让你进来...”
下一秒!
胯下的马儿像是不听使唤的嘶叫,柳湖转身看去,哪还有什么金光灿灿的大佛,只剩下满地密密麻麻的人骨残肢,和一个破损严重的石佛,肉眼可见的丝丝冒着黑气,耳畔呜咽的风如同怨灵般“只只”作响。
刚遇见这个老妇人的时候,头上的小乌龟就幽光发热,柳湖当即知道此处有妖气,更何况此地,方圆几十里,哪有人家,偏偏出现一个要去拜佛的老妇人。
黑气从小庙爆发出来,一只八条腿,长着人脸的蜘蛛精就要从小庙里爬出来。
柳湖骇然,这妖物要是跑出来麻烦就大了,没等他多想,就看见刚要触及门口的蜘蛛爪,里面的石佛骤然亮起,一声带着威严的佛音喝道:“孽畜!”刹那间,整个屋子变得金光灿灿,佛音阵阵,不知从哪来的佛手一掌就拍在人脸蜘蛛身上。
一声尖叫,声音如同孩哭般瘆人,人脸蜘蛛一下就被拍进了寺庙,不一会,小庙周围金光散去,佛音消失,只剩下这座寺庙原本的模样。
人脸蜘蛛厉声:“普化老秃驴,你这个自私之人,只为镇压我增加功德,我在此吃人你怎不管。”
看到小寺庙满地人骨皮发,纵然柳湖这般也有些恶心欲呕。
头顶的小乌龟不知为何,小眼睛像是充血般,龟壳上青幽光芒就要爆发,见到此景,柳湖急忙把它收回山玄玉中,生怕出什么意外,全然忘记小乌龟之前说要把他打的他爹都不认识的威胁。
被锁在寺庙的人脸蜘蛛咯咯的笑着问道:“公子为何不进来玩啊。”
柳湖知道,自己如果当时踏进了这座寺庙,那么等待他的只有被这只妖物吃掉。
至于蜘蛛精口里的普化和尚,柳湖记得好像是金阁寺的一位高僧,这个蜘蛛精每吃掉一人,镇压它的普化和尚就会多一分功德,只是这样的方法,让人不齿。
柳湖没在多想,骑着马儿朝观山书院跑去,先办正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