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时候支楚月带着手链就出门了,去林哲家的路线她已经记得很牢,但是从认识起,她好像也就去了一次林哲家,那一次好像好远好远了。
那一次还是炎热的夏天,混着闷热的气息,被人逼在狭窄的空间,少年从天而降,为她圈出一片专属天地。
她的心突然变得很软,很软,比软糖更软,可能像棉花糖一样,蓬得很大,但是入口即化。
原来认识林哲已经好久了……其实也没很久,但是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将她的灰暗隔绝开,她的重生,让她恍如隔日。
“楚月!”
支楚月刚刚踏进巷子,宋稔新就跑过来喊着她的名字,手里拿着什么看不清,像是一张照片。
身后的林哲还踩着拖鞋,头发蓬松地飘起,发旋处的发丝高高飘起,活跃在上方的空气中,像挺拔的小树芽。
他看起来刚刚睡醒,瞳孔尚未清明,透出少年的懵,眼皮像在打架,追在宋稔新身后,声音还有些哑:“宋稔新!你干嘛去。”
宋稔新跑得很快,一张照片就被塞入支楚月的怀里,支楚月被这扑过来的人带来的力冲撞得往后退了半步才停住。
支楚月低下头,拿起那张照片,林哲冲上来,手伸入她怀里把照片抽走了。
支楚月:“?”
“是什么?”支楚月伸手想要拿回来,“给我看看。”
“没什么,这有什么啊,就是一张照片。”林哲把照片揣兜里,这才看向她。
支楚月穿着浅色的毛衣,长长的头发柔软地顺着肩膀搭在胸前,此时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哲,像是在进行某种对峙。
“好啦,没什么好看的。我先去换个鞋子。”林哲哈了一口气,“宋稔新一大早就在神神叨叨的。”
支楚月点了点头,看着他冻红了的脚,催他:“快去穿衣服。”
林哲走了,旁边的宋稔新才开口讲话:“走,去我家。”
支楚月点了点头,跟着宋稔新去了他家。
和想象中有点不一样,宋稔新家很空,只有客厅摆着一台电视机,冰箱橱柜虽然都有,却给人透露一种没有生气的感觉。
宋稔新从房间里走出来,还拿着一叠照片,他笑得眼睛都弯了:“林哲太蠢了。他不知道我有很多照片。”
支楚月看到照片才知道宋稔新的笑意味着什么。
第一张照片中的两人对视而笑,背后是浅滩和海,仿佛有海风拂过,吹动着少年少女的发丝衣角,带着潮湿的海水,被镶入如画一般的景色中。
第二张照片,只看见林哲柔和的五官泡在阳光里,眉眼柔和,晦入阴影的眼神看不太清楚,只看见他露出的牙齿,笑着,对着旁边正在数贝壳的女生。
照片里的支楚月低着头,马尾落下来,数得认真,什么都没有看见,没有看见宋稔新的抓拍,也没有发现林哲的脸上曾有过那么明媚动人的神情。
她脸上有些发愣,呆看着那两张照片:“什么时候拍的啊,我居然都不知道。”
她有些庆幸,手指不自觉地磨着那张照片,虽然去海湾过去才一个多月,但是她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而此时这些照片,像有魔力,把她生生拉回那一天。
幸福、快乐、坦然、激动各种情绪夹带着独一无二的回忆涌上她的记忆,她眼眶险些发酸发红。
“稔新,这些照片能给我吗?”
“能啊。我打了好多,都送你了!”宋稔新笑起来,调侃,“就林哲别别扭扭。你不觉得我拍得你俩很好看吗?”
支楚月的耳朵烧起来:“嗯,很好看。”
她抬起头,粲然一笑:“谢谢稔新。”
林哲换上一件灰色的卫衣,套着黑色的运动裤,站在门口看着支楚月:“还聊呢?走啦。”
“好。”支楚月收起话题,和宋稔新说了再见。
宋稔新就站在门口,看着支楚月跳过台阶,直直地跑向林哲,叹了口气:“再见。”
支楚月跟在林哲的身后,走得很近,他身上的沐浴清香铺天盖地地涌过来,她侧过头打了个喷嚏,林哲被她的声音吸引得转过头。
“冷?”眼睛盯着她那件浅色毛衣,“怎么不多穿点?”
支楚月摇了摇头:“不冷。是鼻子痒。”她伸手抚弄着鼻尖,言语带着黏,“你身上的味道好浓。”
林哲一愣,抬起手臂去闻他身上的味道:“有吗?”
支楚月点了点头,笑着:“有啊,是沐浴露的味道。”
“这你也闻得出来?你是小狗嘛支楚月。”林哲调侃着她,眉眼带上笑意,冷冰的风也暖上了几分。
两个人走着,从小巷里走出来,穿过车水马龙的市中心商业街,又像是回到了起点,钻进一条清冷的小巷子里,只要走几步,就可以看到一家银饰店,小小地缀在巷子里。
门口的小橱窗堆满了各式饰品,看起来年过半百,鬓角发白的老人带着老花眼镜走出来,笑眯眯地有些慈祥:“要买点什么吗小年轻们?”
“我的手链坏了,可以修好吗?”支楚月问。
老人还是笑着:“可以让我看看吗小姑娘?”
“好。”支楚月掏出手链,小心地递过去,补充说明,“就是摔断了,能接好吗?”
老人双手接过手链,看了一下:“是只要接好就可以了是吧?”
“嗯,其他没什么要修补的。”支楚月点头。
“好咧,那你们坐会?我很快就可以做好咯。”
支楚月点了点头,扯过林哲,两人往小店里走。
小店很小,采光不足,昏暗的光线仿佛给橱窗里的饰品都摆弄上了一层滤镜,旧得像上世纪电影里的画面,呆久了,支楚月闻到若有若无的木香带着一些岁月腐败的味道。
不算好闻,却也不难闻,反而让她感到格外地安逸和平静。
她趴在橱窗上,手指从左滑到右,指尖停住,指着的地方仿佛有东西闪闪发亮,发射着橱窗投下的光,像揉碎了星星,暗黄却也璀璨。
是一条银饰品,有点素,鲸鱼旁边环绕着贝壳串起构成整条手链。
支楚月却一眼看到了这条手链,朴素的手链在那一刻在她心里变得与众不同。
她呆呆地盯着那条手链,海风好像又略过她的发丝,吹动她被潮湿海水浸泡的心,她的思绪飘得有点远。
林哲转完一圈,也没看到什么抓眼球的饰品,又绕回来,看见支楚月目不转睛地盯着橱窗最里边的那条手链,眼里的柔软流动。
而整个人又是呆滞地,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林哲凑到她面前,搞怪般提高音量喊她:“支楚月?”
…..
“支楚月。”
“嗯?”支楚月这才反应过来,呆愣着就说出来心里的想法,“它好漂亮。”
林哲还没回答,就附身看过去,也趴在橱窗上:“嗯?贝壳,鲸鱼。”
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你捡到的贝壳呢?”
支楚月被他提醒了才想起那堆被自己捡回家就失去了价值的贝壳,有些尴尬:“收起来了。”
“本来想穿个小孔串起来的,结果太忙了,就忘记了。”
她指着那条手链,说话好像要飘起来,让人抓不住:“看着那条手链,我就想起在海边的那一天。”
“没有鲸鱼。”林哲牛头不对马嘴地回她,“只有像橘子一样的太阳。”
话语刚落,他就笑起来好像是被自己逗笑,支楚月心里积淤的伤感瞬间消失不见,颧骨被笑轻轻提起来。
“对啊。没有鲸鱼。海湾怎么会有鲸鱼呀。”
“对啊,海湾怎么会有鲸鱼啊。”林哲逗着她,尾音拉得很长,像在哄小孩子,“但是海湾有贝壳。”
支楚月还想说什么,老人已经带着修好的手链走过来:“修好咯,小年轻们。”
“好。谢谢爷爷。”支楚月接过手链,就要上手戴,但是她一个人捣鼓了很久,旁边的林哲就这样看着她的锲而不舍得不到成果。
他走过来,手横在两人之间,低下头垂眸,声音好像也被压低:“我来帮你吧。”
那样自然地接过来,用手链圈住她纤细的手腕,还要用言语逗她:“你不行,试了那么多次都戴不好。”
漂亮的一气呵成,扣上手链,他拉住她的手腕熟稔的语气:“你看,这不就好了吗?”
手指触着手腕,手腕源源不断的交叠的热流传入支楚月处于混沌状态的大脑,她轻轻抬起头就可以看见林哲顺下来的刘海,垂下的阴影盖住柔和的眉目。
语言却黏连,像刚刚从箱里挑出的胶着的麦芽糖。
支楚月稍稍红了耳垂,她轻轻地嗯了一声;“那你很厉害呀。”
手腕被他牵着,也完全没有要挣开的想法,好像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是简单的交叠,如果忽略支楚月逐渐升高的体温的话。
林哲反应过来,已经盯着那葱白的手指好一会了,他想松开却又不想显得太急,只好轻轻地顺着支楚月垂下手的角度慢慢地放开手,反倒扯出了一些暧昧缱绻,滞留在空气中。
最后手分开时,两人的手指轻轻触碰,那一瞬间好像都被拉长变慢,支楚月感觉到他冰凉的手指,不由得想,他的手怎么会那么冷。
支楚月抬起头看林哲,泰然自若的样子,只是鼻尖被风吹得发红:“冷吗?”
“不冷啊。”林哲说着,脖子却往下缩,钻入卫衣里,“才十月,不冷。”
“骗人。”她眉头轻皱,好像真的在生什么重大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