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为何会死而复生？”牛塔山对此十分困惑，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锅子？”李清兆反问道，“老夫没看到什么锅子，行尸倒是有一具。”
“郭远朝，因为总是留个锅铲头，我们都叫他郭子。”
“原来那具行尸名叫郭远朝，可惜，可惜，着实可惜。”
“行尸？什么是行尸？”牛塔山大惑不解，在他那个年代，家里能买得起电视外加VCD（一种十分古老的音视频放映设备）的人不多，香港的僵尸道长之类的电影、电视剧自然也未能风行内地。所以，僵尸、行尸之类的名词，于他而言，是一些十分陌生的概念。
“‘行尸走肉’这个成语听过没有？”
“我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好歹是正儿八经高中毕业，这个成语自然是知道的。”
“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这个自然。班长常说，一个人，一个士兵，如果没有精气神，没有狭路相逢敢打敢胜的信念，没有了视死如归的勇气，那就跟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区别。”牛塔山顿了顿，“我的理解，行尸走肉就是没有了精气神，失去了信念的废人。”
“孺子可教也。”李清兆打了个响指，示意牛塔山跟他去。
牛塔山强撑着伤痛，略显艰难地跟着李清兆挪去。
“你这个小同志运气还是差了点，要是我师兄在，你这点小伤小痛，他几针就给你扎好了。”李清兆自言自语。
“你师兄是护士吗？”牛塔山嘟囔着，“这年头，男护士可不太常见。”
“不可说，不可说。”
“你咋不说‘说不得’‘说不得’呢？”
“我说你这小同志，怎么如此顽固呢，是身上伤口不疼还是怎么的。”
一通闲扯之后，李清兆领着牛塔山来到了一个小门前，他伸出手正准备推门。
“不对！之前我们几人把这仓库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没发现这有个门啊。”牛塔山突然说。
“也许你走神了，在那种紧张的氛围中，忽略一两个地方也很正常。”
“不可能，我受过专业训练。”
“你所谓的专业训练，真的专业吗？”李清兆似有所指，“小兄弟，世界那么大，谁敢说自己一定专业？”
牛塔山被这话给问住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说什么。
“嘿嘿，以后你会明白的，年轻人嘛，经历太少，理解，理解。”
说罢，李清兆双手一神，推开了眼前这扇小门。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夺门而出，直冲牛塔山的眼耳鼻舌，他被熏得七荤八素，扶着墙好一阵干呕。
“啧啧啧......就这点出息？”李清兆一阵嫌弃，“还侦察兵，还专业训练，你还是别看里面了。”
“你也太小瞧我了。”牛塔山直起了身板，往门里看去，“这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啊？”
门里没有一丝光亮，比施工行业还黑。
“嘿嘿，老夫给忘了，尔等确实看不见，等等。”李清兆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黄铜煤油打火机和一截白色蜡烛，忽然“啪嗒”一声，火苗亮了起来，驱散了眼前的大部分黑暗。
这个不足20平米的小黑屋正中摆着一张黑漆漆的四方桌，桌上乱七八糟的摆了一堆的东西。桌子正中似乎摆着一尊獠牙外露、面目狰狞的雕像，黑漆漆地看不出是神像还是鬼像，但在这种环境里摆放的，多半不是什么善茬。雕像面前摆放着的似乎是一个盖着盖子的黄铜香炉，也不见冒烟。香炉周围呈五边形码放着五条长条形的小盒子，小盒子周身绘满了不可名状的诡异花纹，这些花纹似乎被某种暗红色的染料所污染，整个透着一股邪气。
“这些是什么东西？”
“法坛。”
“什么是法坛？”
“为了做法摆的坛。”李清兆仿佛在跟一个智障对话，“你不懂，也不需要懂这些，有胆子去桌子后面看看吗？”
“有何不敢！”
牛塔山尽量大踏步地走到黑桌子后面。尽管他做足了心理建设，但还是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翻江倒海，差点没吐出来。
桌子后面一字排开4个黑乎乎的圆球状东西，浓烈的血腥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牛塔山不敢靠得太近，但又不想被李清兆嘲笑自己怂包，心一横，便低下头想看个究竟，以证明自己并不怂。所谓矫枉必须过正是也。
不到下一秒，牛塔山就像受到什么巨大惊吓一样，惨叫一声，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爬到了李清兆身边——他看到了四颗一字排开码放整齐的头颅，正是那消失的第二小队的头颅。
“小同志，还是经历地太少。”李清兆面无表情地说道。
过了好一会儿，惊魂甫定的牛塔山才有气无力地挤出一句话：“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指的是第二小队的战友，除了郭远朝。
“很显然，是被人放到这里的。”
“为什么？”牛塔山此时内心一片麻木、一片空白，既无愤怒也无恐惧，也许是接连受到强烈的刺激的缘故。
“本来不该让你看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李清兆稍作停顿，继续说：“但你我既然有缘，早晚也是要让你知道的，不如早一些，我这人不喜欢拖泥带水。”
“说来话长，此地也不宜久留，我挑重点，你听听就行。”李清兆自顾自地说着，“这是一种远古邪术，叫做挟魄炼尸术，因为太过邪门，在中原内地早已禁绝，没想到在这南蛮小国居然流传至今。”
“挟魄炼尸？”
“这么说吧，人有三魂七魄；阴气之结，为形为魄；魂善魄恶，魂有灵性，而魄只有生物性。魂决定了你之所以是你，是承载各世因果的载体。通常的说法，人死以后，魂会被鬼差带走，然后经过一系列的审判程序，来决定是得道成仙还是转世投胎还是打入地狱。”
“这个世上没有鬼神，也没有救世主。”
“你这倒霉孩子，怎么总是插嘴呢？”
“那您继续说吧。”
“其他的不多说了，以后有机会你自然会懂，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什么是挟魄炼尸。所谓挟魄炼尸，就是通过秘法把活人的三魂硬生生的挤出去，再把七魄囚禁在躯壳内。这样原本的大活人就成了没有了意识的行尸走肉，变得只有动物性，只知道杀戮和进食、而不知道疼痛和受伤。这门邪术的厉害之处不在于把人变成行尸走肉，而在于把人变成一具听话的杀戮工具。”
“也就是说，郭子之所以变得残忍暴戾、六亲不认，就是被人施了邪术？”
“不完全是，以老夫的经验判断，这位小郭同志早就丢了魂，估计是碰上了阴兵借道，然后又在完成任务的执念的牵引下，不自觉地来到了这个仓库。”
“可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是躺在绿皮箱子里的。”牛塔山疑惑不解。
“这还不简单？他到这里后，就被那些旁门左道施术利用，用来对付你们，自相残杀。”
“那猴子的法师呢？在哪里？”
“老夫也没找到，目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会自动放弃这个军事仓库。”
“李雷他们呢？就是跟郭子打斗那几个？”
“都死了，挺惨的，人死不能复生，老夫不建议你看到他们的死状。”
牛塔山陷入了沉默之中，他想报仇，为死去的战友，可敌人在哪都不知道，一腔悲愤无处发泄。
“天快亮了。”李清兆抬手看了看腕表，一块指针很特殊的腕表。
完成任务要紧。此时，牛塔山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完成组织交办的任务--把这个猴子的军用仓库炸了。然后，再去战场上找猴子血债血偿。
牛塔山对着桌子后面的四颗头颅深深地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在李清兆的配合下，炸毁了这个仓库，同时炸毁的，还有牺牲战友的遗体，以及他的世界观。
从这时起，牛塔山的世界观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