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神医无奈,只得将他手脚捆紧在床上,口中塞上一卷布巾。鸡冠道人也将覃沧月四肢捆在床上,口中塞了一卷布巾。
赵小戎倒掉肚囊中的血,又来接了小羽半肚囊热血。
赵神医向鸡冠道人点点头。
鸡冠道人将覃沧月另一只手臂划开,将一瓶晶蓝药液倒入。
覃沧月瞬间剧烈挣扎起来。
韩山羽赶忙将手臂伤口覆上覃沧月伤口。
伤口传来一阵烧灼感。是赤虺被药液烫出来了。
赵神医赶忙将韩山羽另一只手血脉划开,倒入晶蓝药液,韩山羽也瞬间痛到形难自持。
赵小戎轻轻拨开两人相连的伤口,将肚囊凑近,挤压里面血液接触卡在两人伤口之间进退维谷的赤虺,赤虺似火海逃生偶遇冰泉似得,一溜烟全钻进肚囊中血液,盘成一窝丝,不动了。
赵小戎松了一口气,抱着肚囊退开,扎紧了口,防止赤虺出来。
赵神医和鸡冠道人则忙着为覃沧月和韩山羽止血解刚刚倒入他们身体里令血液翻沸的剧毒。
这种毒会令人体温骤然拔高,筋脉扭曲,痛不欲生,体温高到一定程度,人自然会非死即傻。
若解毒不慎,或不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赤虺留在体内,至少三个月服一次地龙之卵,还能无知无觉的好好活着,这个方法虽然治本,但一个不慎,就会命丧当场。
鸡冠道人和赵神医私下多次商讨过,觉得要么两个一起救,要么就让两个一起死。所以,他们准备了最后一步,就是当初帮韩山羽拔出体内赤虺的方法,他们研究,试用过千百遍才发现的方法。
此时的韩山羽已经痛晕过去。他还紧紧攥着覃沧月的手。
赵小戎无数次见过他这样失血过多,又在疼痛煎熬中晕厥,把自己折磨的奄奄一息,却从来不肯低头放弃,最后,终于,成功将赤虺从心上人体内拔除,赵小戎觉得,他此刻的晕厥已与以往的千百次不同,眉宇间隐约带了几分释然。他是因为完成了心愿,再无遗憾了吧?
赵小戎抱着装有赤虺的肚囊瘫坐在墙边地上。
她不敢去想,今日失血更比以往加倍多的韩山羽还能不能醒过来。
她只觉得世界一切都是虚的,都是空的,都没有意义了。眼前一片空白,只有韩山羽苍白垂死的面容还在晃动。
她不知道爱一个人要有多大的勇气,多大的毅力,她只知道,她的小羽哥哥,得到怎样的回馈都是值得。
她希望他们两人都能平安醒来,即使那样,她就万般相思皆落空,她愿意她的小羽哥哥得到圆满,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她愿意做他幸福的旁观者,过路人。因为他值得。
屋里人一个都不出来,聂如海也不敢贸然进去。
他焦躁的忍着,捏碎了一块又一块格棂,门边。他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冷汗直流,脚下如踩着棉花般虚浮。
楼下大堂里一整排药锅都在嘟嘟冒着热气,将整个欢喜楼氤氲在白雾药香之中。
门终于打开了。
赵神医出来让人送补血的药上来。
底下御医们不敢怠慢,将热度从一分到十分的都各送了两碗上来,就是整整二十碗。
他们两人当然喝不了那么多。
可他们拿不准哪种温度的药性最好,所以各备了两碗。其他的每种药也都是按这个规格准备的。聂如海得了楚天雄默许,就差没把整个御药房给搬过来了。
赵神医和鸡冠道人为两人灌了药,从赵小戎手里接过装有赤虺的肚囊出去处理,聂如海小心翼翼的半跪在覃沧月榻前,握着她一只手,静静盯着她苍白的容颜,不发出一点声音,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他在脑中把他们从相遇相识到现在的一路点点滴滴都回忆了一遍,苦涩酸甜,都是美好,都值得铭记。
赵小戎还坐在墙边地上,盯着榻上昏迷苍白的韩山羽的脸发呆。
她不敢过去。
她怕她一过去,就会扰散他最后一缕气息,从此再也聚不起来。
事出帝都,嚣张买卖人口,逼良为娼,杀人灭口,府尹衙门不敢怠慢,连夜审查,追踪,发八百里加急文书通报襄南属地各郡衙门,联合行动,端掉贩卖拐骗人口网络上千人,解救被困良家妇女三千人,判斩立决高达八百人,是襄南定国以来第一大案,朝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全国窝点,破获如此大案,解救无数破碎家庭,深得百姓拥戴,襄南王声威也更上一层楼。
几日后。
覃沧月悠悠醒来。
守在床边握着她一只手的聂如海看着她一脸欣慰的笑,柔声道:“月儿,月儿,你醒啦?饿不饿?”
覃沧月动了动,感觉另一只手也被人握着,微微转头,看到相邻榻上躺着的面色苍白紧闭双眼的韩山羽,他也拉着她一只手。
再往外看,是伏在韩山羽床头的赵小戎。
覃沧月心里大窘,试图抽回被韩山羽握着的手。
“月儿,别动。”聂如海将她手拉到唇边吻着,轻声解说道:“小羽他为你祛除赤虺,受了重伤,还没醒呢。”
“赤虺?”覃沧月茫然看着聂如海:“什么东西?”
“是觕荦的毒。确切的说是一种线型寄生虫。”聂如海轻声解释:“小羽发现后,怕你害怕,所以没敢告诉你。他离开你,就是去找祛除赤虺的方法了。经过千辛万苦,九死一生,他成功了。”
“小羽……”覃沧月转头看向昏迷苍白的韩山羽,心疼不已。
“他也没有跟赵姑娘在一起,他是骗你的,他是怕他万一熬不过来,瞒不住你。”聂如海吻着覃沧月手指:“他跟我说,如果他死了,就让你以为他跟赵姑娘,赵神医和鸡冠道长去隐居了,让你死了心,不去找他。”
“小羽……”覃沧月眼中蕴满泪水,颤声道:“你怎么这么傻,我哪一点值得你这样……”
“现在好了,你们两人体内的赤虺都引出来了,已经被烧掉了。以后苦尽甘来了。”聂如海帮她抹去眼泪安慰道:“跟你关在一起的四位姑娘也已经被送回家,都过去了,都熬过去了,月儿。”
“苏菁菁……”覃沧月想到帮她送信的苏菁菁。
“这座欢喜楼赐给她了,算是对她的报偿。她也不会别的营生,只会歌舞娱人,开一座属于自己的歌楼是她心之所向。”聂如海一项项耐心的向覃沧月解说着。
“那你呢?”覃沧月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他的胡茬也老长了,显得沧桑了好多,也是心疼不已:“你多久没休息了?我又突然消失了,你一定找我找疯了吧。看你,都显得老了。我没事了,你去休息吧。”
“好,你吃点东西我就去休息。”聂如海起身,将覃沧月枕头垫高,出去端了一碗补血药羹慢慢喂给她吃了,又扶她躺下,吻了吻她额头,才拿着空碗去休息了。
接下来的几天,韩山羽和覃沧月交替醒来。
覃沧月又一次醒来,发现韩山羽正坐在她床边含笑看着她。
见覃沧月醒来,他将覃沧月拉起来拥进怀里:“终于都过去了月儿,真好。”
“可是小羽,你好傻,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平白受那么多罪。”覃沧月心疼的责备他:“我哪一点值得你这样付出?”
“月儿,月儿,我才不傻,我是虔诚。”韩山羽在她耳边低语:“你知道吗,当年在御都密道里,你说你要保护我,还让我走你前面,你明明那么纤弱,又不会武功,我就在想,你为什么胆子那么大呢?明明前一刻我还想杀你的,后一刻你就可以对我毫无防备,我也是觉得你很傻,可是后来我发现,你不是傻,你只是心怀良善,从来不为自己考虑得失。你明明那么需要人保护,需要人照顾,可你从来没有要依靠任何人的念头,每次遇到危险,你都是让我先走,你明明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危局,可只要我平安了,你眼中便没有忐忑了。从小到大,只有我娘能这么对我。你一定是真的神女娘娘下凡,才能如此纯善祥和,普照苍生。一定是母亲的供奉感动了你,你才来到人间代替母亲陪伴我的。月儿,月儿,为你做什么都值得。你从来不欠我的,你给我的,远比我付出的要多,月儿……”他眼泪流进覃沧月脖颈,覃沧月轻轻拍着他后背:“小羽,小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