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知道,月儿是被小山村里一个整日游手好闲东游西逛且交游广阔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以百金之价卖给了一个四处搜罗天下美女的神秘组织觕荦,也许他的心情会好受一点吧!
他们住在这个小山村两月有余,伪君子早已借口帮他们捎带采买摸清楚了他们的一切习惯。那日傍晚,伪君子带着觕荦的两个猎手早早在他们租住的院落附近埋伏,看到覃沧月一个人回来,兜面便是一缕迷香,麻袋一罩,悄无声息的将覃沧月带走了。
一年后。
天下反王互相兼并,已经形成几股主要势力。
各大势力之间持续着明争暗斗,各显神通。
三江节度使达成盟约,已与陈*蒙彻底决裂。据守三江,攻占六州,隐隐有坐大之势。
在二皇子授意帮助下,牦苏人一路上势如破竹,第一个攻入御都,巨大的利益诱使下,牦苏人露出狼子本性,转手偷袭了二皇子兵营。孰料二皇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对他们也是早有防备,转手联合肃王又将牦苏人一路给赶出了苍鳞关。在此之前,牦苏邻部叶禄趁西摩内部空虚,挥军长驱直入,已经占领了西摩部落都城慕伊。
至此,西摩族灭。
二皇子覃耿闰也于苍鳞关一战中重伤不治,卒。
原太子覃梓熙带领夙岳残部据守淮夏以北。
其余本在封地招兵买马就地起事的皇子贵胄们死的死,灭的灭,有眼光独到的则趁夜潜逃去投奔太子了。
肃王部后被陈*蒙吞并,肃王被杀。陈*蒙自立为成西王。成为自牦苏后第二股入主御都的势力。
枬阳郡守楚天雄后来者居上,短短一年多时间,发展至谋臣上千,兵卒百万,遥遥剑气指中原。自立旗号襄南王。他旗下大将远征侯,大帅聂如海更是战功赫赫,令天下英豪闻之胆丧。
这四股势力隐约成型,本来持观望姿态的各路墙头草们开始纷纷择木依附,又是一轮浩浩汤汤的民间动荡,流民迁徙。
四十来岁,气度卓然,玉面美髯的陈*蒙身着黑底金龙尊袍,坐在夙岳被焚毁,如今又已修葺一新的圣殿中,志得意满的举杯致意:“如今天下局势逐渐明朗,还望诸公再接再厉,助本王早日成就大业,将来封侯拜相光耀门楣,载入史册,歌功颂德自都不在话下。干杯”
“干杯……”金碧辉煌的圣殿中坐满了陈*蒙麾下的文臣武将,觥筹交错,宫女太监们端着珍馐佳肴往来穿梭,好不热闹。
乐声起。
圣殿内早已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文臣武将们粗鄙者有,儒雅者有,豪放者有,内敛者有,此刻都是喝的红光满面,形难自持。
一双双眼睛同时盯着圣殿入口处。
今日主上设宴的压轴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狼烟起,孤鸿鸣,……”清越悠远的歌声如清泉流淌松间青石之上,载着粼粼月光,流进在座每个人的心里,人未至,声先到,且足够擢人心神,祛渴解忧:“月光照雪,金戈惊梦,乌啼霜叶寒,滚滚没千舟,痴心人难再,荦荦影悠悠……”曲风大气磅礴又哀婉动人,圣殿内本喧嚣的众人此刻都屏气凝神,生怕呼吸重了就会打碎这脆弱晶莹的美好。
门帘微动,一群拎着明晃晃长剑衣着飘逸的舞姬鱼贯而入,音乐也由哀婉逐步切入铿锵,又不失悠扬婉转。
“秋风劲,衰草长,炊烟向昏黄,蕲水潇潇腾巨浪,不闻别离殇,故梦哪堪望,荦荦美人香,御都侍君王……”
歌喉优美,曲调婉转,美人如仙,飘飘然从天而降,瞬间漫天飞花,清香怡人,沁入脑髓,令人精神一振。
美人轻舞飞扬,四周缭绕剑光,水袖翩然,衣袂飘荡……
曲终,半晌,才有人从沉醉中醒转,带头开始鼓掌,掌声久久回响,平时粗声瓮气的糙老爷们此刻也仿佛变身成了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没有肆无忌惮的浪吼瞎叫,只是充满虔诚的赞叹鼓掌。
坊间盛传,世有美人,生于天山,尤擅歌舞,荦荦如仙。
“尤荦荦,你就是尤荦荦?”陈*蒙吞咽着口水,满目惊艳的看着众星拱月般立在场中的素衣女子覃沧月。
“民女尤荦荦拜见成西王陛下。”覃沧月落落大方的浅笑行礼。
陈*蒙走下御座,疾步靠前,伸手欲去握尤荦荦玉手,尤荦荦没有躲闪,没有退缩,一如既往的微笑。陈*蒙却自己顿住了。她的美,令他油然而生一股自惭形秽。他忽然有些懊丧。
“荦荦姑娘远道而来,一定是累了,本王已经为你安排了住处,本王带荦荦姑娘去休息如何?”陈*蒙鬼使神差的道。
殿中数百只眼睛,数百只耳朵,他竟说出这种引人遐思的话却浑然不查。
覃沧月落落大方微笑:“那就有劳陛下了。”
陈*蒙已浑然忘我,更记不得殿中其他人了,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殷勤的引着尤荦荦往专门为她辟出的寝殿走去。
覃沧月大概是觕荦组织自立派以来抓到的最省心的傀儡。
她被抓以后不哭不闹不寻死觅活,给吃就吃,给喝就喝,让习舞就习舞,让练歌就练歌,好像还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本来抓来的女子,组织为了逼迫她们服从,都会给她们服下一种蛊毒,三个月必须吃一次解药才能续命。别人要么哭哭啼啼,求天告地,一副惊惧的要死的样子;要么极尽谄媚,以求按期得到解药。而覃沧月,不哭不闹,淡定从容,一副完全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像她没吃什么毒药,也不担心不能按时拿到解药一般。
对于覃沧月而言,待在哪里不是待,吃饱穿暖就行了。更何况还可以习文练赋,排演歌舞,这些都是她的兴趣所在。
婳娘打算将她献给陈*蒙的时候其实是担心她会拒绝的。她总觉得,用死来威胁覃沧月就犯,覃沧月未必会怕。
目前天下形势逐渐明朗,是她该出手在各路反王处安插自己人的时候了。押宝不能只押一家不错,不过,最优秀的宝一定要押在最关键的人身上,这样成功的可能性才最大。
陈*蒙看似不是四路诸王里实力最强的,但他从最开始的举旗,到现在的入主御都,无不显示出他的实力和智慧。
她找覃沧月说明目的。无非是投机乱世,从中谋权夺利。看覃沧月神色,她对此似乎没什么兴趣。
婳娘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如果覃沧月拒绝,就只能拿解药威胁她,逼她去。
然而,听说婳娘要送她去陈*蒙处,她只是低眸想了一下便点头答应:“您收留照顾了我这么久,我会按您意思行事的。”
婳娘不可置信的盯着她看了好久,似乎想看出她完美真诚下的一丝破绽,然而并没有。她的眼睛是清澈明亮,灼灼赤诚的,是她见过的最纯澈,最干净,最可信的。
“你可知道,你去了陈*蒙那是要做什么?”婳娘忍不住继续试探她。
“知道。”覃沧月淡定的为她斟一杯热茶,幼白的瓷胎,就像覃沧月的肌肤,细腻温暖,泛着莹莹光泽。
覃沧月为自己也斟了一杯,轻轻啜着:“若他得势,就依附他。若他失势,就杀了他,为其他阵营的姐妹助力。”
婳娘看着她平静淡然的绝美面容,忽然有些心痛,在她身上,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