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可以多走几里路绕过这里、但是他的腹中早已经是咕咕作响,若不是一路咬着牙根硬撑着。他一屁股瘫坐下来,根本就不想在爬起来,就这么永远的坐下去、直到世间变得是一片乾坤朗朗、清明的不再有一丝浑浊。
这打更的差事无非就是混口饭吃,总比饿毙在街角巷尾、或者抛尸野外荒郊、马路坑边强上许多。马马虎虎的能哄骗个肚儿圆,有钱人家根本是不屑一顾的。现在这个世道,不是有一句话说来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哎、一想到这里,他不经意的从心底幽幽叹息了一声。若不是家道衰败,双亲早亡。在这之前、武月的家父几乎是倾尽了其家中的所有财物、购买了五艘云帆大船。专门为朝廷集中运送从各地开采出的官盐、然后运输至落阳天云城。在这期间、可谓是获利颇丰,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几乎晃花了人眼。可谁能够知道、天有不测风云,武月家父所在的运输船队、在风云江之地,原本是平静宛如镜面般的江水。突然之间是无风起浪、说时迟那时快、在刹那间是掀起百丈高的巨浪。
仅仅是在半柱香的短暂光景、整个船队是无一幸免于难。据说那刮起的滔天巨浪是百年之内都难以遇见、是十分的诡异。武月的母亲闻知噩耗传来、顿时好像天塌了下来,当即是从口中发出尖声凄厉、悲惨欲绝的一声哀嚎、随即便好似丢了魂、失去了魄一般。武月母亲突然空洞洞的双目、直勾勾的凝视着前方、痴痴的目光、眨也不曾眨一下。那一双黑漆漆、明亮的眼睛、仿佛木刻的一般。片刻间、武月母亲的双目之中、缓缓的流下一行,俨然让人触目惊心,血红的泪珠。那血红的泪珠子、倒映着武月、那因为哀伤悲痛不止,而微微扭曲的稚嫩脸颊。与此同时、传来那一声声、肝肠寸断、悲泣惨痛哀嚎之声。武月母亲在眨眼之间,好似秋风中一片落叶,身形微微摇晃了几下、随即便眼前一黑、当场昏厥了过去。
过了约有小半晌、武月的母亲悠悠的转醒、先是肝胆欲裂苦哑了、清脆悦耳的嗓子,同时一双眼睛哭得、也是肿胀通红、看起来、好像通红桃子。武月家境从此每况愈下、遭遇此等这般无情厄运的重击,武月的母亲只是整日里以泪洗面、在不分白天黑夜难掩彻骨、悲痛的哭泣声中、先是哭瞎了一双明亮清澈、宛如秋水般大眼睛,随后也在郁郁寡欢之中、气郁忧结,仅仅小半个月的功夫。一头黑鸦鸦的青丝,便无声无息的爬满、好似飘雪飞霜一般满头白发,武月的母亲竟然呈现出、暮年之时的衰老光景。仅仅数天之后、武月母亲便因为心力交瘁、不久撒手人寰丢下武月、独自满心悲痛欲绝、病逝于床榻之上。在这之前、家中几乎变卖了所有的东西、赔付盐商们咄咄逼人的欠款,以及船工们家眷的安置费用。此时武月已经是穷困潦倒的两手空空。无奈之下、之好求助于街坊四邻,最后在热心街邻们的帮助下、武月才用一口薄皮棺材、草草的埋葬了母亲。眼眶之中的泪水早已经流干的武月、此时好像水中的浮萍一般,是无所依靠的四处流浪。从此之后、在这茫茫的人世间、留下孤苦伶仃的武月。每日里瓦灶绳床、茅掾蓬牖、苦菜冷汤的相依为伴。若不是遭遇这突如其来意外的变故、否者让他是何至于生的是如此的落魄、这般穷困潦倒、苟延残喘的苦苦挣扎着。存活在这冷酷如冰霜的尘世之间。
都说世态炎凉、他以前食甘饮甜厌肥挑瘦、锦衣之时曾经是不屑一顾的。但当他找到一些双亲的故人,让他感到诧异的是。对他大都是无一例外的神情淡漠、好似严冰一般冷酷。虽然没直接的将他拒之门外,但那目光中毫不掩饰的是、冷漠、厌烦、鄙夷,以及一阵阵肆无忌惮的、冷嘲讥讽。那一声声冷酷如严霜般的刻毒言语,如刀子般在他心尖上、横无忌惮的一下下划刻而过。人走茶凉。连曾几何时与他亡父插了香烛饮了血酒、信誓旦旦立下毒誓,拜祭过天地八拜之交的结义兄弟、甄幽清也是这般无耻的行径。那一日、天空明净如洗、澄澈湛蓝的天空仿佛是镶嵌在、虚空之中一块巨大的蓝宝石。
武月一路风尘仆仆、凭着儿时的记忆、来到一座巨大的宅院前。青砖黛瓦、葱葱郁郁绿色掩映下、依稀可以看见描绘有金漆彩绘的一角斗拱飞檐。这与武月十来年前、儿时留存在脑海中的印象相差无几。只不过原本拇指般粗细的树木、此时大约已经有了碗口般来粗,而且高大的树杈几乎想要倾斜的直直刺上蔚蓝的天空,仿佛要将浩瀚的苍穹给撑起来。武月用指背轻轻的叩响能够照出自己影子、那刷的是明晃晃铮亮的朱红大门。大门随即吱呀一声缓缓的打开一角、露出一双十分警惕的眼睛。一个头发微微灰白的老者、穿着一身有些老旧的绸缎衣衫,有些佝偻着身子。
看见大门前的武月、缓缓的用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随即沙哑着嗓音说道:这位小公子、请问你是有什么事吗。老者不冷不热的询问道:武月连忙从怀中摸索出一个有些残破的玉佩,递给老者。老者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之意、嘴角缓缓向下一撇,有些不太情愿的伸出手去、轻轻的接过玉佩、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有些浑浊的目光蓦然间缓缓的一番扫视、突然间身形好像打摆子般、是微微的一个轻颤。哦这面残破的狼形玉佩、老爷也有一个、至今还珍藏供奉在佛龛旁。
老者喃喃自语道:原本有些冷冰冰的神情立刻、好似春阳融雪似的,面色突然间是增添上了八九分的热情。连忙问道:这位小公子、莫非你是老爷的旧交,武月连忙恭敬的答道:老人家、家父与你们家的老爷曾经是八拜之交的结义兄弟。哦、老管家是立刻流露出十分惊讶的神情。那、那、老管家连忙有些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说道:那、小公子、让你在门外久等了,还望小公子切莫怪罪。这样吧、你快快随我见过我家老爷吧、我家老爷正在小院厅堂中饮茶呢。武月连忙迈步跨过门槛、只见院中假山池鱼、锦鲤在清澈见底的池水之中翩然游动。亭台楼阁、绿树投下的浓郁阴凉匝在地面之上,武月随着老管家迤逦而行、穿过一条青石漫地的幽径小路,来到一处十分考究的房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