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成参军的第二年,云遥也年满十三岁。
杨叔年纪一年比一年大,身体也是一年不如一年。荣安城经过了数次战争,早已不复昔日的繁华。街道两旁早已不见商家店铺,有的只是断壁残垣,偶尔树立的几个招牌却也是破了很多口子,东倒西歪。偶尔在街上行走的几个人,脸上早已不复先前的欢声笑语,而是充满着沮丧之色,行色匆匆。
这一次,荣安城经历了最大的劫难,它被周边最大的匪窝青龙寨围攻了整整一个月。
朝局变动,藩王割据,带来的不仅仅是各地藩王组建自己的军队,自立称王。更是有更多土匪、强盗聚集成窝,趁乱世之中发一笔横财。而青龙寨是其中的佼佼者。荣安城的谈太守虽说是一位好官,这几年来也在招兵买马,抵御外敌,但是他是一位一郡之地的好长官,却不是一位可抵万军的将帅之才。荣安城能抵住数次进攻而不倒,对于他而言已是颇费心力。
在这一个月里,家家户户都在吃着自己屯的粮食。可是近些年来收成不佳,再加上连年征战,家中劳力被拉去参军,税收又高,每家每户的存量不多。这样被围困的日子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云遥看了看正在帮助自己躲避的杨叔,生活的风霜已经在他的头发上、脸上、身体上刻下了印迹。云遥已经清晰地看见杨叔头上的银丝,突然丝丝心伤涌上心头,云遥突然感觉鼻头发酸,“杨叔......”
杨叔转过了身,发现云遥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像是一只快要哭的小猫一样,摸了摸云遥的头,“别哭啦,都这么大呢。”
“杨叔,我们能度过这一关吗?”
“能,肯定能。”
城外岌岌可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攻破,到时应该怎么样?云遥虽然跟着杨叔学习了一些拳脚功夫,但是对付一般人还可以,若是和训练已久的官兵就行对抗,谁胜谁负就不好说呢。而女子一旦被擒拿,到时候等待的下场又是怎样的呢?
让云遥最害怕的日子还是到来呢,头上悬着的剑终还是落了下来。
这一天,注定是惨淡灰暗的一天;这一天,也是大家心知肚明会到来的一天。
有人在家里的房梁上悬挂了白绫,随时准备自杀;有人却是不停地弯腰磕头,指望能够苟且活得了一命;还有人不停地躲闪奔跑,指望能逃过一劫。可是,不管如何努力,最终男子逃不过的是死在屠刀之下,而女子,更是生不如死。
云遥在杨叔的保护下不停地躲避,她不知道挡在她前面的杨叔已经被砍了多少刀,鲜红的鲜血喷洒在她的脸上,温温的,又像是冰冰的,让整个人处在了极致的寒冰天气里。云遥只知道,不能让杨叔受伤,她瞬间像是失去了理智,只知道拿刀到处乱砍,平常怎么也使不惯的刀,今天却如驱臂使,身体也力大无穷,等云遥反映过来,四周站立的只剩下她一人呢。
“杨叔,杨叔......”云遥不住呢喃着,到处找寻杨叔的踪迹,终于在人堆里发现了他。他的脸上、身上都是血,摸起来太湿,太粘,云遥的手不住地颤抖,撕下身上穿的衣服,堵住被刀刺入的伤口。“杨叔,我带你去看大夫,你会没事的。”云遥语无伦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呢。不,她要多做一些什么,她绝不能,绝不能让自己的亲人再一次失去。
杨叔拉住了她,“小姐,别去呢,老奴已经不行呢。这些年来,我已将小姐视作自己的亲生女儿。小姐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和明成相依相伴,这样我走的才会安心。”
“不,杨叔,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云遥泪流满面,她不停说服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可是心里的空洞越来越大,再也无法去填满,她知道,有些东西,哪怕她拼劲全力,也无法如愿。
杨叔的手耷拉下来,云遥泣不成声,“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