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修炼,再无他事。
清晨时分,楚刀从静修中醒来,修行顺遂,进展迅速,一切都在计划之内,有着曾经登顶巅峰的经验,他还能对当前境界查漏补缺,达到极端完美的地步。
只是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是有些空落落的,好像哪里不对劲。
楚刀掐诀推算,没发现有什么遗落之处,兴许是因为许久未曾如此安逸,所以有些不适应吧。
他推窗而立,目视东方朝阳缓缓升起。
遥想当年,他站在大陆巅峰,能比他更高的,只有天上的日月星辰,他曾耗费数月之久一直向上飞行,试图与染指日月,只是虚空尽头还是虚空,无尽光辉看似近在眼前,但就是触碰不到彼岸。
曾有人戏言,这方天地本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阵,芸芸众生不过是阵法中的印文罢了。
虽是玩笑话,倒也有可取之处,天地之中要是没有万物众生,那么天地还是这片天地吗?
半个时辰之后,世间大放光明。
余甘离得近,便主动过来这边,问楚刀要不要吃点东西?因为府内仍有炼体境修士未曾辟谷,再加上府主铁如城对于美食来者不拒,所以府中单独划出一条街道,专门卖些吃食。
楚刀点点头,“也好,许久未曾尝过味道了。”九长老曲奉昨日晚些时分告诉他,中午需到议事阁决定师承,眼下时辰还早,来得及。
对于师承一事,他心中已有决断,不是九长老,不是成威的师傅七长老,更不是大长老,而是那位公认不善为人师的三长老,楚刀自然不是看中了此人在长老中稳占第一的实力,而是看中了他门下那位悟得法则的云满川。
一位掌握法则的修士,对于一方宗门来说,意义重大。
在他的那个年代,几乎所有顶尖势力都会派出门下修士,在亘古大陆各地搜罗法则修士,一旦找到,便会不惜代价带回宗门。
特别是那些拥有攻伐之力的法则,一旦面世,但凡稍稍走漏了风声,就会面临一场规模宏大的哄抢,这种修士的重要性对于宗门来说甚至不亚于仙品级别的法宝丹药。
因为能决定宗门昌盛的,说到底还是实力强横,前途无限的弟子。
云满川这块璞玉,楚刀不可能轻易放过,即便他没有能力收取,也得让横公把他收入囊中,好好培养。
至于横公为什么没有直接带走,而是选择让楚刀与他接触,就另有深意了,楚刀也懒得多想。
余甘正欲带路,忽然身形一震,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转过头去仔细打量了楚刀几眼,十分惊喜道:“一夜未见,楚师弟的通玄初境更加圆满了,照此速度,恐怕要不了几日便能小成。”
楚刀笑道:“树挪死,人挪活,大概是因为远离家乡后,初次感受到如此浓郁的真气,所以修行起来事半功倍。”
余甘摇摇头,“说到底还是楚师弟底子好,不然我们这些久居府内的弟子,怎么就没这般修炼速度?我想等到今日师弟领了明心佩,得到石柱认可后,修行的速度还能更上一层楼。”
说到石柱,余甘不禁笑道:“昨日楚师弟越境击败李诨秋之事,已经在府内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不少弟子都觉得你能与贺简繁段载并驾齐驱,正打赌你可以得到几根石柱认可呢。”
楚刀轻挑眉梢,好奇道:“他们觉得我能获得几根?”
余甘回道:“多数同门认为你能获得六根到七根,小部分觉得你能在八根到九根之间,更有甚者觉得你能超过贺简繁,获得十根以上。”
楚刀笑问道:“余师兄觉得呢?”
余甘停下脚步,一本正经地伸出右手食指,横在身前,而后又伸出左手食指,竖在右手食指前,两指交叉,形成“十”字。
楚刀哈哈大笑,“那可能要让余师兄失望了。”
余甘轻咦一声,故作惊叹道:“难不成是十一根?”
楚刀无奈一笑,压力巨大啊。
两人一边走路,一边闲聊,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让楚刀觉得很舒服。
等到他们到达美食街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街道上人不少,多是以炼体养气两境修士为主,这些修士年纪都不大,朝气蓬勃,虽然当前境界不高,但充满了无限可能,保不齐他们中的某个人,会在千百年后横行大陆,成为当初自己心目中可望而不可即的超级强者。
余甘将楚刀带到自己常吃的那家铺子前,点了两份烤肉,烤肉放在特制的器具中,端上来的时候尚且热气腾腾,滋滋作响,香气四溢。
“府中弟子每月中旬,都会在长老的带领下进入九转森林猎杀凶兽,不过我们只在城池周围三十里内出手,主要目的还是在驱散凶兽,并不会深入腹地,凶兽的尸体会被带回,除去炼丹所需外,其余的便会成为食物,就像眼前这两份藤羚肉,便有着滋养体魄的妙用,适当食用益处颇多。”
楚刀夹起一块放入嘴中,果然极为美味,令人食指大动。
见楚刀并不排斥,余甘也就放下心来,有些修士在辟谷以后会对食物产生抗拒,不愿尝试,这在他看来就很可惜了。
吃完过后,因为余甘要回去修行,所以便只有楚刀一人四处闲逛。
街道由齐整青石铺成,踩上去稳稳当当,砖缝处有几棵野草生根发芽,不过长得不高,兴许那些长得高的都被铲去了,所以它们被吓破了胆。
刚才因为有余甘作陪,所以有不少资历尚浅的弟子还敢三五成群,偷偷瞅着楚刀窃窃私语,眼下只余楚刀一人,哪怕他气质儒雅,并无杀气,可昨日一拳打烂李诨秋金身法相的凶残模样还是震慑住了这些年幼修士。
楚刀莞尔一笑,哪怕身后的目光都要戳到脊梁骨了,他也并未刻意去理会那些装作忙活手中事,不敢抬头,或是抬头挺胸,目不斜视地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小家伙。
从某种意义上说,保持对未知强者的谨慎,是一种理智的表现,因为不是所有的大大咧咧,都能让对方觉得你开朗大方,容易相处。
在有些人眼中,无理取闹不分年纪性别与境界,你打扰到了他的安静,就失去了他对你的好感。
适度的距离,才是对待陌生人的最好方式。
不远处,两位稚童模样的修士低下头来窃窃私语,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时不时偷偷抬起头,在心里估算着楚刀离他们的距离,眼瞅着对方马上就要与两人擦肩而过了,其中一个终于鼓足勇气,红着脸,双手搅在一起,小跑到楚刀身前。
楚刀停下脚步,低头来看这个脑袋只到他腰间的小修士,如果要按照入府时间论资排辈,他说不得还要叫对方一声小师兄。
楚刀笑问道:“有事吗?”
稚童唯唯诺诺地抬起头,嘴唇颤抖,忐忑道:“能不能……能不能教我你昨天使出的神通?好像比师傅教的要厉害……”
稚童越说声音越小,脑袋越低,说至最后,声如蚊鸣,若不是楚刀耳朵好使,还真不一定能听清。
少年局促不安,好似做了天大错事,不敢抬头。
不料楚刀嘴角弯起,点点头,“可以。”
“当真?”稚童骤然抬起头,惊喜万分,一双清亮的眸子中满是光芒,饶是不远处的同伴也满脸涨红,握紧了拳头,为他由衷欣喜。
昨日楚刀与李诨秋交战始末,少年有幸旁观,在他看来,楚刀之所以能够以弱胜强,以体魄击溃李诨秋的体魄,一定是靠他所修功法神通,若是自己能学到,那日后岂不是也能横着走了?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楚刀突然眯眼笑道。
少年生怕楚刀反悔,连忙昂着脑袋,拍着胸脯道:“但说无妨!”
楚刀斜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叫我一声爹。”
话音落下,少年脸色瞬间阴沉,一股狠厉气势透体而出,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他抬起头,阴恻恻地望着面带戏谑笑意的楚刀,只是在他抬头的瞬间,一只坚硬冰凉的手便狠狠扼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
在这一刹那,少年只觉自己的脑袋好像与身体分了家,他能清楚感受到自己脖颈的肿胀以及头顶因为气血阻滞而暴起的青筋,但脑袋以下却是毫无知觉。
意识到自己无法调动真气后,少年顿时如坠冰窖,惊慌失措。
楚刀将他慢慢拎起,使得两人的视线终于能在一条水平线上,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少年的脸色从阴沉到通红,再到铁青与苍白。
周围那些不明真相的路人被这番变故惊得瞠目结舌,手脚发凉,有几位甚至已经准备要去与长老禀告了,因为按照明心府的规矩,同门之间可以切磋,但不能致死,可看楚刀的动作,似乎没有留活口的迹象。
眼看对方就要被自己掐死,楚刀终于稍稍松了点手劲,给对方喘息的空间。
不过就在他张嘴呼吸的这个功夫,楚刀不知从哪掏出了一颗药丸,塞进了少年口中,药丸之上,因为附着了楚刀的真气,因此未等少年反抗便滑进了他的腹中。
楚刀的声音在少年脑海中响起,“这颗药上的毒性可比你洒在空中的毒性要大得多,你要是开口求饶,我倒是可以将解药给你,你要是骨头够硬,我也会为你挑一个好的墓地,横竖你都不吃亏。”
少年心中叫苦不迭,你掐的如此之紧,我怎能开口说话?
见对方久久没有动静,楚刀眉头一挑,大感意外,“好小子,有种,我这就随了你的愿!”
楚刀再度发力,就要捏断少年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