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下的女子不禁抖然,跟着定王不是一日两日的了,他的脾气,虽说自己不能全然摸清,倒也的确是已然了解地八九不离十了,在定王府的那些日子里,他们虽然是表面光鲜,似乎华衣美服小日子过地好不惬意,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定王府的暗门是极其黑暗的,那里一直是被称为“有命进无命出”的人间森罗殿,专门奉定王密令查办各种要案,对于任何人,管他是王公大臣还是皇亲国戚的,只要是上了定王的黑名单,他们不仅可以有权利恣意缉捕、刑讯、凌虐、拷打,就算是处决也可以肆意妄为,不拘于刑!一想到这里,她原本镇定的身子又不禁软了一两分。
这定王他究竟是想要怎样?他知道自己千错万错,若眼前这个比皇帝还要威武上几分的男人要她这一条贱命,简直犹如捻死一只蝼蚁一般简单,何必还要拐着弯子折腾她?
“王爷明察啊,奴婢……奴婢确实是冤枉的!”那人终于是抬起了头,不过额前都是散落的青丝,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大抵也就只能瞧出这姑娘人挺瘦的。
“哦?那你倒是给本王说说看,你究竟是哪里冤枉了,说出来,瞧瞧是不是本王昏庸无能而冤枉了你?”启睿似笑非笑地盯着底下已经有些瑟瑟发抖的人儿,说话之时还特地提高了话后头的尾音,让人听了之后便感觉是极有磁性的,却也更加地毛骨悚然!
那女子一愣,似乎是有些千斤重的头儿又向下“羞怯”地低了几分,怎么也抬不起来。她身子微微颤抖,显然是怕的要命,无奈之下,只得道:“我……哦不是奴婢不知,真的不知是哪里犯了错!”
她说着脸上竟然滚下来好几粒豆大的汗珠来。
蔓樱虽依旧是处于迷茫状态,但好歹也不是一头雾水了,地下的女子必然与她相关,至于究竟是哪里惹恼了他,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忽然她很好奇,眼下的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不过是四五月的天气,虽说是闷了些,却也还没有热到这个程度吧,不知是不是干了什么亏心的事情?”蔓樱慢悠悠地说着,那说话的速度简直能把人给磨死。
“王爷,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听信了他人的谗言,斗了胆子才害了缨贵人,奴婢百死不得恕罪!”艳玲闭了眼咬咬牙,头狠狠地磕在地上,一下接着一下:“今日,请王爷赐奴婢一个痛快!奴婢愿将对王爷的一片赤忱之心掏出来在王爷驾前,以赎罪愆!”
殷红的血自额头上磕破的伤口蜿蜒而出,将空气也染上了淡淡的腥味。小小的密室如同牢笼内遗篇寂静,只能听见沉闷而单调的磕头声。
这女子总算是多说了几句话,蔓樱心中大抵也是想到了一个人,便试着叫了一声,“艳玲?”
那女子猛地抬头,因着速度很快,所以额前的碎发一下子便被吹了起来,一张精致的小脸不明神色地望着刘蔓樱,却也与她脏乱的身子满是不搭。
“果然是你!”蔓樱一惊,这姑娘她是有些印象的,当年她和亲入吴国之时便是她伺候的,当时她只道这姑娘是启睿的人,因着后来曾经见过平华公主样貌的人不是死了便是失踪了,只有这艳玲依旧好端端的,所以当时蔓樱便猜想她必定是启睿的心腹无疑。
“公主,许久不见了!”她眨巴着大眼睛望着蔓樱,其中满满都是希冀,大抵是她也猜想到蔓樱对她的事毫不知情,还指望着曾经伺候过的公主能为她求情说上几句好话吧。
蔓樱一笑,摇了摇头,顺势伏在启睿怀中,极为随意道:“不对,你我……顶多也便是一个月没见,哪里算得上许久这一说?”
艳玲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正要一问三不知装傻子之时,蔓樱偏生抢在了她前头,呵呵冷笑一声,“不要给我装,难道你真当本宫不过是大魏宫中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吗?”
“你……知道了?”艳玲惊问,似乎压抑不住潮涌的情绪,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
“说吧,你与那姓夜的贱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蔓樱转了转中指上的戒指,红色的玛瑙依旧光鲜,只是周遭的银饰好像是微微有些旧了,不过更有风味了些。
说起来她还真当是要好好谢谢这枚戒指,还有里面的老朋友,若不是不小心旋了一下,她也没有这么快便能够猜的出来,这宫中最恨她的人是谁。
启睿冲着蔓樱一笑,他看上的女人,果然是极为机智的,并非一般的庸脂俗粉能够相提并论。他握住了刘蔓樱的手,很凉,当下也不管这旁人怎么看,只用一双大手将她的小手紧紧包裹住。
看着他们紧紧交错的手,还有刘蔓樱毫无温度的话语,艳玲便知,自己……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她冷冷地大笑起来,很冷很冷,宛如鬼魅般呼号起来,到了最后竟然也分不清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了。
“够了,别再笑了,本宫听了烦!”蔓樱下意识地掩了掩耳。
“哈哈哈,是吗?现在嫌烦了,平华公主啊平华公主,你知道吗,当初有人夸过艳玲的微笑,如同银铃般悦耳,清艳不是清雅,所以才叫了艳玲!”她说着,站了起来,一双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瞬时间便变得恐怖起来,一脸怨毒地望着主位上坐着的一对情人。
倘若是眼神能够杀人,呵呵,那刘蔓樱大抵是要被她给千刀万剐了吧!
她刘蔓樱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艳玲所指的是何意,她若有所思地瞅了一眼启睿,他没说话,面上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丝毫不动的神色,只是加重了些力道,双手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错开五指,摩挲她指间娇嫩的肌肤。
看着他们交织着的手,艳玲笑得更加冷了,她盯着自己的纤纤十指,冷然道:“有些事情,怎么看都是似曾相识的,我猛然一想,原来曾经也都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的身上过,那时候,床第之上,王爷你喜欢叫我艳儿,后来,她出现了,你一直都是叫我玲儿,玲儿,一声声,每叫一次便深入一分,还有……”
“闭嘴!”启睿看着蔓樱冷得有些惨白的脸色,一下子便已经怒了,当下便从身侧的座椅之中抽出一柄短剑,在手上一打转,便是准确无误地射进她的心口之中。
“啊!”她闷哼一声,眉头紧皱,用力地捂住心口,分明是痛苦的,却还笑了,眼眶中已经快要盛不住满满的泪珠儿了,只得让它顺着面颊一点一点流落下来,分不清是因为心口的疼痛还是心头的疼痛。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周遭静地只剩下她与启睿两人,呵呵,作为一个杀手,她想过自己的千万种死法,却从没想过,竟然会这般简单地死在心爱的人手中。
蔓樱被猛地吓了一跳,启睿下手真的很快,快到都来不及让人思考其中情面这一层东西!
“如果……如果没有她,您会对我有的眷念吗?哪怕只是一点点的不舍!”艳玲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手捂着胸口,整个身子不住地颤抖,花尽了全身的气力才昂着头问出了这一句。
“你我之间,从来就没有过感情,不管有没有她,结果都是一样!”启睿冷声回应。
“王爷,你,你真的好狠!”她忽然笑了,缩回了本奋力挣扎的手,静静的,静静的耷拉在了地上,一抹清泪,一片弥红!
只是,那一双眼睛却是睁得大大的,望着上方的男女,说不出的怨怪!
蔓樱吓得转过了头,不忍心看一幕血腥,即使方才不经意间已经目睹了整个过程。
启睿搂住她削瘦的肩,大掌一挥,立即有黑衣人上前来,他道:“把这贱人眼珠子挖出,乱葬岗喂狗便是!”
来人正要应下,却听得刘蔓樱转了身子,爽直道:“算了吧,人都死了,何苦还要这般折腾,好好的找个地方埋了便是!”
黑衣人相视一眼,又见启睿点了头,才大应一声“是”!
蔓樱起身离开,不晓得能走到哪里去,只是不愿看到这碍眼的血腥,她的步履极慢极慢。忽然间,他猛地走到她前面,她一声不响,怔忡地仰视他。那双向来慧黠的眼眸如今显出空洞与茫然,教人看了生出无比的心疼。
“陵儿,我只是想告诉你,当日并非是我在皇兄身边安排的人,那一晚回来也确实是晚了,我又恰好喝高了几杯,怕醉酒之后在皇兄面前提起你的名字反倒是给你增添了负担,才是急匆匆地回了房,第二日早上的事不知怎的便已经成了你所见着的样子!”启睿叹了口气,掰过蔓樱的肩膀,微微低下头,认真地瞅着她,迫使她的眼睛直视着他的,不让她有机会忽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