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煜站在城墙上,眸如星月,容若颜玉。风吹着他的袍子,直上云霄。落日的余晖倾斜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无限的拉长。
明修站在他的身后,不发一语。
两人就这样站了良久良久,直到夜幕完全降了下来。
明修上前,与他站在同一条线上。“再过三日便可进入青楚境内。那些兵马怎么办?”
瑾煜站在城墙上,低垂着眸子看着楼,他的身后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咆哮,而他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君临天下。
“招降,破釜。抵抗者全部坑埋。”瑾煜的声音和着夜幕的寒风,带着刺骨的冰凉。
明修没有言语,他和瑾煜一样,都不是善类,现实逼迫他们残忍。如果不想被杀,就先杀死别人。
明修看着瑾煜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阵闷的慌。他不吃不喝已经七天了,人比以前更加的沉默寡言。
主要还是因为她吧。
他故意封锁关于她的一切消息,从她走出煜王府的时候开始,从他抱着楚荞没有追出去的时候开始。只要有任何人说起关于她的消息,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究竟在意到了何种程度。让他连真相都不愿意触碰么?
他看着站在石阶口,目光呆滞的阿飞,这个人也当真像是没了魂一般。茗湄那里还一个重伤的,瑾炜那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怎么了?一堆烂摊子,全都丢给他了。
他扶额,他果然和瑾煜命格相冲,只要沾上他。他永远都是忙不完,他永远都有一对的麻烦事。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按照阿飞看到的,她只应该是伤了头部,为什么还会中毒?她之前中毒一次,瑾煜对她也已经很小心翼翼了。何况瑾煜知道她身份以后,也是更加的提防,怎么还是会中毒?
楚荞……她和她老爹都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一样的麻烦。这场战,哪里都不好打。
浠裳双眼沉重,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见北烟受伤了,青衣死了,敛衾和敛迹为了保护她双双跳崖了。而她,却一直在马上颠簸,她很像挣扎着醒来,开始不能。
就像他再用力的挥舞着双手,用力的掐自己,她还是醒不过来。她全身就像是什么压着,让她难受,让她呼吸紧窒,可是她就是睁不开眼,就是醒不过来。
强光照射进了他的眼睛,她吃痛的留下了眼泪。她正欲伸手去擦,却已经有人拿着手绢帮她温柔的擦拭。
“你醒了。”
她眼中的泪水干了,才看着那温暖如玉的男人,她咧嘴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眼珠慢慢转动,打量着这个房间。
他跟着她看了会儿,“在我的王府。再喝口药,你刚醒,这是安神的。”
浠裳伸出手推开,摇了摇头。瑾炜知道她现在不想说话,也不为难她。把被子盖好,就出去。“你要是那里不舒服就叫,我随时都会在的。”
浠裳点了点头,伸出手拉住他。感觉出他身体的僵硬,看着他脸上的疲倦,轻轻地做了个口型。
瑾炜温暖的手将她抓会了被窝,抚摸着她的发丝,叮嘱她好好睡一觉。浠裳只是木然的点头。
瑾炜走了以后,她的眼泪又不自觉的流了出来。她感觉心的某个地方像是缺了一块,胸口很闷。楚荞泪水涟涟窝在瑾煜胸膛的脸,瑾煜担忧怜惜的脸。他最后意识停留在瑾煜在她脸上一扫而过的冷漠,然后伸手下意识摁住楚荞的头保护她的动作。
她虽然昏沉着,但是楚荞和薇儿她们的对话都能听见,但是她做不出反映。薇儿拉她撞床沿的疼痛惊醒了她的神经,她勉强能够看青楚一些。可是让她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不管这件事情谁对谁错,都已经没有追究的必要了。最后一刻,他相信楚荞却不是相信她。
她闭上眼,不想再去回忆,不想再去想起任何会让她疼痛的东西。就让她麻痹,麻木了,就不会再想起什么了。
就这样忽略,然后看开吧。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看了看周围,好安静。北烟和青衣呢?她们跟着她一起出来吗?
她起身,由于躺卧了很久,她的身体很是僵硬,动作也迟缓。随意地套上了屏风上的衣服。
瑾炜和瑾焰坐在外间,看见浠裳出来,显然都是一惊。他们以为浠裳至少也要几天的时间才能理清头绪,然后再问他们之后发生的一切。但是,只一天的时间,她就恢复了吗?
瑾炜给瑾焰交换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主动谈起那天的任何事情。他深知瑾焰冲动的性子。
浠裳看着突然站起来,疲惫不堪的两人。露出歉意的微笑。“谢谢。北烟和青衣呢?”
“小姐。”
瑾炜还未开口跪在门口的青衣起先叫了一声,深情悲悯,面容倦怠。衣服甚至还带着风尘,像是赶了几天的路一般。
瑾焰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冷哼的看着她,瑾炜也是极具从容优雅的喝着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来他们是没打算管这件事情,也没打算说什么。
青衣身边还跪着墨尘,浠裳的眉头因为紧皱,带着鼻子也有些皱巴。瑾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表情的浠裳,总觉得这一觉醒来,她变了很多,但是具体是那些地方变化了,他又说不上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墨尘本应该是在莫邪瑾煜身边,怎么会在安王府?
青衣将她为何下毒又是怎么样的下毒,一一告诉了瑾炜,但是她却隐瞒她自己的身份,而且是因为嫉妒浠裳,想要帮助楚荞而下毒了。因为她在红楼那断时间,确实是巴结过楚荞。所以她扯的这个谎并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而且他们现在最关心的浠裳吃药之后会不会醒,或者担心是不是又是青衣耍心机,毒害浠裳。从而也就忽略了,她的解药是从那里来的。
墨尘一直是站在她身边的,所以,墨尘会帮他,她笃定这点。
瑾焰冲动虽然想杀她,但是却不会这么做。因为她是浠裳的人。
她可以将自己的身份隐藏,为自已圆谎。但是浠裳不同,浠裳比他们都敏感,比他们更期盼亲情,也就更珍惜亲情。相反,她也更加容忍不了背叛,接受不了背叛。
她从来不把感情放在心上,但是只要她认定了,她认定的感情,认定的人。她就会倾其所有的去付出。
青衣就成了她身边这样的人。所以,她不想隐瞒她,也不敢隐瞒她。但是现在,不是说的时候,时机不对。
“小姐,对不起。你会晕倒,是因为我下的毒。”想清楚这些以后,她之前的慌乱和紧张反而消失了,她此刻更加的冷静和理智。“小姐,你惩罚我吧。”
浠裳没有站稳,退后了两步,险些栽倒。瑾炜一直看着她,见她身形不稳早已经将她扶住。浠裳推开他,摇晃了几次方才站稳。
她的骨节发白,双手握的很紧,眼睛低垂,睫毛微闪,目光涣散。她的脸面闪过很多表情。有惶恐,有担忧,有愤怒,还有失望。她的整张脸都被失落占据。
青衣身心受折磨,她知道浠裳不会再问她什么了,她也没想再解释。再多的解释,最后都是伤害。“小姐,只要你不赶我走,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你认为陌凉还会留你么?留你在身边迟早都是祸害。”瑾焰将杯子摔在地上,踩着暗夜,走出了房间。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四人都没有再说话。微风中还带着阵阵寒意,瑾炜将外套罩在她身上,破碎的月关投射在她的身上。让她看着更是顾及,更是突兀的孤单。
“你刚醒,身子骨还没好,先进去吧。”瑾炜的声音清冽,带着暖气呵在她的脸上。
浠裳抬眼,看着他。他本来就生的俊俏,此刻因为月光的缘故。让他褐色的眸子更加的清澈明净,他依旧是水蓝色的长袍,上面错落有致地织锦着镂空的花纹。
他的第垂头,眸子中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她每一个细微地动作,如闭眼,皱眉,嘟嘴,或是凝神思量都倒影在他的眸子中。浠裳放佛在他的眼睛中,看见了一个自己。
她低下头,不敢与他直视。他看着她的目光太多炽热,而手上的动作又过于僵硬。她借着去扶青衣的动作,离开了他的怀抱。
“夜里凉,回去睡吧。墨尘,你又怎么会在这里。”浠裳将青衣扶起叮嘱了句便不再搭理她。
青衣眼里含着泪,看了眼浠裳,她的视线不想有半分半毫在她身上。她知道,小姐会让她回去,就已经是原谅她了,但是,还是释怀不了。
墨尘盯着青衣走远的身影,这才收回视线,向浠裳行礼。“王爷让卑职接主子去江南明府,以保证主子的安全。”
浠裳看着她,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墨尘暗惊,这和她以前的性子是一般的,睥睨终生,不屑与冷漠。
“我的生死,用不着王爷担忧,劳烦墨侍卫白走一趟了。”浠裳的声音又是最初认识她时那般的清冷与疏离。好似什么事情都入不了她的眼。
“王爷还有令,若是主子不愿意,卑职就算是绑也要把主子绑过去。”
浠裳看了眼墨尘,不想再多费唇舌。与瑾炜对视一眼,也朝内阁走去,不知道是药力的缘故还是她身体又变差了,她有些昏沉。
“墨侍卫,请吧。这是安王府。既然煜王妃不愿意跟你走,本王自然要护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