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确实是李莫寒曾经说过的话,而那些话,本只是自己一时心情悲愤至极的无心之谈,不料今日竟然成了对方心中最大的刺痛。此刻他除了保持沉默,保持一个男人在一个受伤的女人面前,最起码的度量外,他无话可说,事实上也因为他本是一个不喜多言的人。
良久长平似乎自己也感觉到累了,她的双眼却在不知不觉中渐渐迷失了方向。长平悄悄闭上眼睛。让那情不自禁而泪眼婆娑的双目,暂且恢复清明。然后她抬头再次眺望一眼蔚蓝的天空,几次沉重的深呼吸,让那激动的情绪稍作平复后,慢慢离开了此地,离开了莫寒的视线。
这桃林本是她最渴望的乐土,每次她心烦意乱时,在这桃林中静呆一阵子,她那焦躁不安的心,便会慢慢平复。可这次却失效了,这一次,她的心不仅未能得到些许的平复和宁静,反而却是更乱了,简直是心乱如麻。
长平走的很慢,她的脚步看起来虚浮,可偏偏却感觉自己的脚步,步步沉重,越走越远,却偏偏泪水越流越多,最后停不下来。
然后她一路狂奔,在这幽静的桃林中,那一抹淡雅的紫色,成了这桃林中特别的一点蔚蓝。
寂静的桃林中,顿时只剩下莫寒一人独立当场,凝望着长平离去的背影,他愤怒的转身,一拳狠狠的朝身旁最近的桃树砸去。树干剧烈的震动,那花雨顿时漫天飞舞。片片花雨飘落在默涵的头发上,衣衫上。
而桃林给他的回应,却依然只是一片寂静,静的出奇。
莫寒扶着那树干,伫立良久,然后转身,抬头望望那蔚蓝的天空,空中有一群小鸟叽叽喳喳飞过,鸟群前呼后拥,好不热闹,好不快活,可那只是属于这桃林的快乐,而不是属于他的。
然后莫寒低头,慢慢的移动,他要离开这桃林,他的每次散心,仿佛只要有此女的出现,他的心就会莫名其妙的失去平衡。
李莫寒长长的叹息一声,他想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孽缘,那是不属于他们二人的想见,可上苍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在暗中悄悄安排着他们的巧遇。
他的心中只装得下囡囡,即使囡囡已经离世多年,但他从未想过背弃他们二人的誓言:“生生世世,永结同心!”
这誓言,一直在他心中回荡,他从未忘怀。想起囡囡,他总是莫名的感伤,莫名的黯然神伤。或许他真的孤独了许久,也寂寞了许久!
而此刻,他独自一人行走于这寂静的桃林之中,微风拂过,桃花寸寸飘落,洒落在他的肩头面庞,更衬托出此刻他那无比黯然萧索的身影!
而长平一直在剧烈的奔跑,除了在这急速的奔跑中,能让她那心中的疼痛,得到短暂的缓解外,别无他法。
此刻,她的心如刀绞般的疼痛难忍,她的呼吸仿佛也哽在喉中无法吐出。泪水依然在奔流不止,泪眼婆娑间,渐渐迷失了方向,看不清前方是何处。每当眼泪迷住双眼的时候,长平就抬起臂膀,扬起衣袖,狠狠的拭去那两行苦涩的清泪,然后马不停蹄,不停的疾跑,只有这样,她的心才会感觉不到痛楚。
跑着跑着,她忽然不想再往前奔跑,她要停下来歇息。
方才一路疾驰中,她还未曾感觉到疲累,可此时刚刚驻足,便开始站在原处,弯着身子,剧烈的喘息,而此时,喉间那如火燎般的灼热干渴之意,却瞬间涌了上来。
她本是个娇弱的公主,那些伤痛本不该在她的身上发生,可却偏偏全都一幕幕的发生,那一幕幕的生离死别,让她几欲放弃。
而这一切的痛苦却硬是让一个无比娇弱的公主,变成了一个坚强的女子,坚强到相信自己还有未来,而那未来却只是未来曾经的痛楚而活,也许她无法发现,原来她那求生的本能,和坚持下去的勇气,竟然是无比的坚韧,坚韧到令人叹为观止!
忽然长平怒指苍天,张狂的骂道:“老天!你到底还有什么招数没有用尽,尽管都往长平身上来吧,我不怕你!我长孙长平也想瞧瞧,你到底是多么的不可战胜,我偏偏要战你依战!”
骂完长平扬手,拿那淡紫色的纱裙,狠狠的抹去一把那还在奔涌的泪水,眼前顿时恢复清明。
明明心中无比清明,眼前无比清明,可她却偏偏在此时跌到了,她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她的喘息仍然未曾停止。
她真的是累了,身体疲惫不堪重负,而心更累,这事实更是步步紧逼,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跌坐在地上,坐在那由厚厚的桃花铺就的松软的地毯上,此刻本是阳光明媚,却偏偏在她怒骂苍天之后,在那万里无云,一片蔚蓝的天空,响过几声响亮的轰隆之声。
雷声响过之后,天空再次恢复了那一如既往的寂静,除了时不时有丝丝白云游走其间之外。那一如既往的空旷,仿佛在向地面渺小的长平宣告着,它的不可战胜!
一只麻雀飞过,落在长平的身边,长平没有在意,可那鸟儿却仿佛是冲这长平而来一般,在她的身边叽叽喳喳鸣叫个不停,一直不肯离开,它并不害怕长平。
长平轻轻转头,望向那只叽叽喳喳的小小麻雀。只见它全身灰暗,羽毛上有些许较为深一些颜色的斑点。它正歪着自己的小脑袋望向长平,小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无不在述说着它的无比灵活。
而麻雀的那与它的羽毛一样灰暗的喙间,赫然有一条很大的青虫,正在不停的无声挣扎着,可是这挣扎显然是无用的,很快那青虫,便被麻雀吞入肚中。
长平依然只是静静凝视着眼前的小小麻雀,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一切都与她无关,无论谁强谁弱,都与她无关。对于这一切,至始至终,她都只是个看客,一个局外人,这是属于大自然特有的残忍,她长孙长平无权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