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旧宅的日子对七曜来说也算百年来难得的平静生活,他已经有好久没有再失去理智的到处袭击和杀死那些手无寸铁的凡人百姓。也许是言偲身上的碧霞珠起了作用,渐渐的化解了藏在七曜内心的那股魔气。
那日不慎被滔天的魔气所伤而失去了神智,变得暴戾又嗜血,除了名字之外他甚至什么也不记得了,就连最重要的挚友,居然也能忘却。
魔气虽然能带给他强大的体魄和高强的妖法,但却让他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甚至将其身躯化为虚无强行的霸占于无辜男子白穹身上,为了躲避天雷而将他的魂魄驱散,还沾沾自喜觉得那法子甚好。
而今回想起当初做错的那些事,真是会不堪言,在七曜的手中沾染了成千上万的鲜血,就连他自己也开始讨厌起自己来。
往日之失已经无法弥补,倒不如乘着现在多做一些事情弥补,例如说代替白穹照顾言偲,当做赎罪。
刻意的压制住内心深处时常还会席卷而过的魔性,入夜后便伴随着月色修行,当第二日曙光来临之时,听见湖对面那片小林子里传来叽喳鸟鸣之声便会自动的苏醒。再从林子里打上些野味,挖些野菜或者采摘野果,学着凡人的习惯将食物制成菜肴,不再依赖于术法偷闲,哪里知晓凡人们做饭也是一门学问,站在厨房半天,饭没做好反而熏黑了那张脸。
“咳咳!咳咳!”被烟熏得头脑发昏,就连鼻间喉咙中都似乎填满了烟,令他猛烈的咳嗽起来。伸手想要擦去脸上的汗,不曾料到,衣袖一抹,连着袖子都脏了一大块。
言偲正巧路过,手里还捧着一小碟干果和一壶上好的清茶,见到七曜那张脸像是被烧过一般漆黑,忍不住抿嘴而笑。
她原本容貌就极美,微微向上扬起的弧度配上那如水般温润的眼瞳,仿佛是春天里开启的那一朵幽兰之花,芬芳却不失雅致,让人忍不住细细品味其中妙处。难怪人类总有那么一句话,愿博美人一笑。言偲这女子究竟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在七曜看来,像是经过三世那般悠长。
言偲对七曜还是有所抵触但她也能感觉的到,那个曾经阴霾不定的男子所发生的变化,也曾在夜深人静之时见到他痛苦哀嚎的表情,这让言偲隐隐的察觉,坏也许并非七曜的本性,而是外力所为。
但七曜杀了白穹的事也是事实,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善罢甘休。
男子张嘴嘿嘿一笑,手里拿着的铲子不慎滑落,正巧砸在脚上,敲得他裂牙险些跳起。
“你永远也学不会。”言偲看着七曜,忽然间说了那么一句话,“永远也不会。”
他似乎没有听清楚言偲那轻声说的一句话,茫然的问:“言偲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凡人这些活计,你是学不会的。”言偲理了理额前有些乱的秀发,仿佛嘲弄一般的说,“还是我来,不然整个宅子都要被你烧了。”
“这些简单的很我岂会不会?”七曜有些回味一般的思考起言偲说的话,这才觉悟,“还是你觉得我是妖,所以永远都不能和你们人类向提?”
“你倒还有些自知之名,我正是正是这个意思,既然你都清楚,我便不再拐弯抹角,七曜无论你是否还会害人,也不管你究竟学不学的会这些,你始终是个妖。”
被烟熏得焦黑的七曜咧开嘴来:“我知道你对我有所误会,不过我会尽全力去弥补,以前的事儿,真的抱歉。”
清冷的瞳中闪射一道锐利的光芒:“一句抱歉便可以抹去你所做的恶事?七曜,你以为我会信你?休想。”
“我……”
她似乎不再想和七曜在一件事上纠缠不下,转身离去:“七曜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上除了背负着白穹这条血债之外,还有那个镇子里,众多的百姓,我就不信你在午夜梦回时,就不会做噩梦?”
日日夜夜,小镇中被烧死的那些无辜百姓就像是噩梦一般整夜的缠绕在言偲心头,只要是深夜,她就能够听见那哀嚎的哭泣声,还有跟随而来的魂魄伸出手,想要勒住她脖子的那种愤怒。
要是可以她也想像那些死去的人一样,整日整夜缠绕在七曜身边,向他索命。
只可惜,她做不到……
“等一等!”就在她拐着出门时,男子忽然叫住了她,言语中带起一丝莫名的情愫,“你东西掉了。”
就在她的身后,有一块小小的素色锦帕,帕上只绣了一个字,言。那块手帕七曜见过,言偲一直贴身藏起,就像是宝贝一般,不用想都可以知道,和谁有关。
七曜的心中忽然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何事,总之看见那块锦帕就让他想起林瑶华,想到了林瑶华又会感觉到言偲对瑶华的执着情意。
他没有猜错,女子看见掉落的锦帕后,非常紧张的蹲下捡起,然后快速的塞进袖中,低着头说了一声谢谢。七曜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块锦帕对你很重要吗?想不到她居然点点头,看自己的神情比原来要柔和许多,看来是沾了林瑶华的光。
“多谢你提醒,要不然就要踩脏。”言偲轻柔的折起锦帕,塞进袖中,“七曜,我看还是我来吧,要是等你,今晚都吃不了东西。”
“好。”七曜把东西交到言偲手里又多问了一句,“这样你教我怎样做饭,如何?我就守护你的安全,互利互等。”
“菜不能全都放进冰水里洗,容易洗坏,你搓的时候动作要小一点,看这样。”小盆子里的野菜被大力的七曜搓的烂了一大片,她只能无奈的笑笑,将那些烂掉不能再用的菜叶捡起来,捡干净之后又过了一遍水,这才轻柔的洗起来。她手指十分纤长,轻轻的夹起最为柔嫩的部分,在水中荡了荡,轻碰着说,“你能帮我把放在那的小碟子拿过来吗?”
七曜看的出了神,又忘了言偲说的话,半天才回过神:“你说什么?”
女子摇摇头,云鬓上那朵玉石雕刻而制的花随之摇摆,发出清脆的声响:“我说,能否麻烦你帮我将小碟子取来?”
他哦了一声快速的拿起一叠碟子递到她面前,言偲只取了其中一只,紧接着把洗净的野草放入碟中。真看不出,她一个柔弱女子,烧菜时的模样也是那么动人,特别是当空气中飘荡起来淡淡的香气时,陇上了那张清丽的脸庞。
在那一刻,七曜多么的希望,时间就在这一瞬停止,一切都不要再前进。然,她刚弯下身子准备尝一口汤的味道,脸却瞬间刷白了,手中握住的汤匙落地,一个踉跄着倒了地。
“言偲,你怎么了?”多亏七曜眼疾手快,一把搀扶住倒地的言偲,伸手触向了她的脉搏。脉象平稳,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怎么突然间就昏倒了?
“我……我没事。”言偲有气无力的缓声说,想要推开七曜扶过的手,“可能,这些日子有些累吧。”
累?男子挑眉看向她,显然他完全不相信她的那些说辞:“你如实相告,最近是否发生了什么事?这样瞒着,一旦爆发,神仙也救不了你。”
“真没事。”她不愿也不想把日夜噩梦之事告诉他,更不想把眼前看见的那些恐怖幻想告知眼前这人,她不知道七曜是何居心。
双腿松软而无力,更像是有东西沉沉的压住了她的腿,再想要开口,喉腔内忽然涌起一阵腥热,她倒没有太大的感觉,倒是那男子,惊讶着一张脸旁,大声喊:“你……你嘴角流血了。”
也不管她是否愿意,径直横抱起她,慌乱之中言偲掉了一只绣花鞋。
“不必担心,我会想法子查出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不必担心。”言偲的脸贴上了男子的胸膛,隔着薄薄的两层外纱,她更够感觉到哪有些炙热的温度,和跳跃的心脏。
言偲不知道,林瑶华的心是否也像七曜跳的那样快……
他横抱着言偲跑到屋内,让她平躺着,也许那样能够舒服一些,急忙起身打了热水浸湿毛巾,慌忙之间不小心踢倒了床榻附近的一张小凳子,幸好七曜及时发现,一跃而过,这才避免被翻到的凳子所绊,让自己的脸也添上花。
刚刚才擦去言偲嘴角的血却发现,又有新的血从嘴角溢出,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就像是崩溃了堤坝,他的脸色越发焦虑,修长的手指不由的发抖起来:“不要担心。”
她嘴角扬起一丝浅笑,伴着那溢出的猩红血色,看在七曜的眼里心中一阵的悲痛。
“不必担心的是你才对……我没事。”每说一句话,都伴着血,说到最后一字,男子甚至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不要说了。”
言偲最讨厌有人在她面前施放妖法,自从他恢复了神智之后就再也没有动用过法力,但她这副模样却已经无法耽搁,当即下了决心,要用法术医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