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采茹摇头叹息，走到他身边，俯身要扶他起来，“春儿，起来吧。陛下说得有理，这不是一般的事可以随意改变。陛下已经答应把雪儿嫁给兰锦丰了，岂能失信于列国，让列国耻笑我古井国没有信义？‘女大不中留’，雪儿迟早是要出嫁的，嫁远嫁近能有多少区别？难道你还能把她留一辈子不成？别再犟了，快起来吧！”
“不！”梅笑春摇摇头，苦笑着说：“孙儿说过，祖父、祖母不答应孙儿的请求，孙儿就跪死在阳明宫。孙儿不起来，孙儿要跪倒祖父答应为止。”说着，又重新起来，直挺挺地跪在那里。
白采茹看着满脸坚决的梅笑春，也有些为难了，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正在此时，小内侍低着头，战战兢兢地走进来说：“启禀王后，秋王妃打发穆妈妈进宫来了。”
白采茹一愣，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梅笑春，微微一皱眉，暗暗埋怨秋慕霜，“霜儿啊霜儿，你们母子这是演的哪一出啊？”回身在锦榻上坐下，严厉地说：“让她进来！”
内侍躬身出去，片刻之后，领着穆氏趋步走了进来。穆氏偷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梅笑春，又看了看坐在榻上面有愠色的白采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趋步走到白采茹近前，施礼说：“参见王后！”
白采茹满脸不悦地看了穆氏一眼，问：“霜儿让你来做什么？”
穆氏听出了白采茹声音中的不悦，连忙说：“方才陛下打发大公子到府里去，问后天的事王妃还有什么话没有。王妃说要听听公主的意思再行答复。大公子走后，王妃问了公主，公主说一切听凭陛下安排，她并没有什么话说。王妃特意命我进宫禀知陛下和王后，请陛下和王后依旧例安排就是了。”
“哦！”白采茹听了穆氏这番话，方才转嗔为喜，笑说：“我说雪儿是明事知礼的孩子，不会有什么过分的要求的，果然如我所言。雪儿真是好孩子！既然雪儿说依照旧例，就按雪儿的意思办吧。你回去告诉霜儿，让她准备准备，迎候古鱼国的人下聘，别让人家笑话咱们失礼。”
“遵命！”穆氏答应着，回头看了看梅笑春。见他脸色煞白，额头上因为方才的叩头而红肿起来。
梅笑春听见穆氏的话，彻底绝望了。他知道，只要怜雪不改变心意，凭他如何努力也是无力回天的，身子一软，半坐在了地上。
穆氏回身向白采茹说：“公子和公主自幼一起长大，自然是兄妹情深，听闻公主远嫁异国难免割舍不下。方才有失礼之处请王后见谅，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白采茹看了看呆呆地坐在地上的梅笑春，叹道：“我自然知道他们兄妹情深，雪儿远嫁他割舍不下也是有的。只是，他是王室子孙，更应该以大局为重，岂能只顾私情而弃公事于不顾？我自然是不会怪他的，你带他回去吧。”
穆氏施了礼，走到梅笑春的身边，低声说：“公子，回去吧。王妃到处找你呢。”
梅笑春没说话，楞柯柯地被穆氏拉着站起来，低着头跟着穆氏走出阳明宫。小丫鬟看见他们出来了，连忙举着绸伞过来，遮住漫天的飞雪。穆氏拉着梅笑春走近路从御园返回王府，刚走进王府的角门，梅笑春站住了，看了看穆氏说：“穆奶奶，你去和娘亲说一声，就说我心里烦闷要一个人静静，一会儿再去为娘亲请安。”
穆氏犹豫了片刻，说：“好吧。只是公子千万别再胡闹了，当心让王妃知道生气。”说着回身向一个丫鬟说，“你留下为公子撑伞，看着公子别走远了。”小丫鬟连忙答应。穆氏带着丫鬟走了。
梅笑春也不管身后撑伞的丫鬟，自顾顺着甬路漫无目的地缓步走着，一幕幕往事浮上心头。
昔日和怜雪在满园春光中追跑嬉闹的情景；围绕在梅松庭身边练剑的情景；在秋慕霜身边斗嘴的情景……仿佛就是昨天才发生的，依旧那么清晰，那么亲切。
怜雪在王宫被梅若萱推到受伤，自己吃力的背着她回府之时就是从这条路走的。那时的怜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像一朵含苞欲放沐浴在明媚春光下的芍药花。而今，怜雪长大了，含苞的花蕾慢慢绽放，开出的却是饱含忧思的秋海棠。是什么改变了她？
“……雪儿要真不是娘亲的女儿，我就娶雪儿做妻子，让你像娘亲一样成为王妃，……”
“……不！你们认识。……她就是雪儿……你不是说雪儿要不是你的妹妹，你就娶她做妻子吗？……”
“……自从盘古开天辟地，哪有做哥哥的娶妹妹做妻子的道理？这……这不是……不是泯灭人伦吗？……”
“……很好，既然你不能娶雪儿，今生今世你就不要娶妻了。……”
…………
往日自己说的话，母亲说的话，言犹在耳，就那样清清楚楚地反复交织在梅笑春的耳畔。如一根根锋利的尖刺扎在他的身上，扎得他遍体疼痛，心乱如麻。
“难道真的是因为我的缘故改变了雪儿吗？雪儿！雪儿！……”梅笑春就那样满腹心事地，漫无目地走着，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就是那样走着。
此时，雪下得愈大，地上已经被覆盖上了一层洁白的雪毡，随着脚步的起落发出轻微的簌簌之声，衬得凄冷的花园更加静寂的令人生畏。
穆氏回到内宅秋慕霜的院子，刚要拾阶挑帘进屋子，在廊下往来踱步的怜娟连忙向她摆了摆手，示意不要进去。穆氏一愣，放轻脚步走到怜娟近前，低声说：“怎么了？”怜娟看了看左右没有人影，放低声音说：“穆妈妈，先别进去。王妃正和人说话呢。”
穆氏更愣了，连忙问：“谁啊？”
“是古鱼国送亲来的秋冷雨。”
穆氏心里一动，蹙眉似是自言自语地说：“呃？王妃找秋冷雨做什么？”
“是王妃让大公子请来的，大王子正在书房等着呢，王妃只留了秋冷雨说话。不知道为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