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梅笑春来了,怜雪的精神不禁为之一振,目光中闪过一抹光亮,“怎么?哥哥来了?”兰锦丰微微一点头,“是!明天就来看望公主。”
尽管怜雪一再告诉自己不要再想着梅笑春,梅笑春的身影却总是蓦然地出现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如今他来了,明天就可以见到他了,怜雪怎能不高兴。蓦然低头,看见自己消瘦得几乎看得见青筋的手背,满心的喜悦顿时化为乌有。
兰锦丰看着怜雪脸上的失落,问:“公主怎么了?眼看就要兄妹相见了,怎么不高兴?”怜雪的唇边掠过一丝苦笑,半垂眼帘摇摇头,凄然说道:“没什么!”
两个人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房里静得几乎听得见烛光的跳跃。好半天,怜雪再次抬起眼帘,祈求地望着兰锦丰,说:“怜雪有件事想求殿下,请殿下成全。”
兰锦丰一怔,随之含笑问道:“什么事?”怜雪话到嘴边又迟疑了,沉吟半晌,才说:“我不想让哥哥看到我现在的处境,更不想让哥哥为我担心,所以——”
兰锦丰看着怜雪祈求的目光,心头一紧,鼻翼发酸,没等怜雪把话说完,连忙点了点头,“公主放心!——”话未说完,声音已经有些微哽咽了。
怜雪诧异地看着兰锦丰,他的眼睛里有泪光,他说话的声音哽咽了……没想到冰一样的人也会动情。他为什么动情了?是为自己吗?怜雪沉寂的芳心不禁拂过一丝温暖。“殿下怎么了?”
兰锦丰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叹道:“没什么!天不早了,公主早点儿歇息吧!”兰锦丰说完,有些仓皇地起身走出了内室。再留下去,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男儿有泪不轻弹。当着女孩儿家落泪,太有损颜面了。兰锦丰默然走到锦榻前坐下,望着小几上的孤灯潸然泪下。
自从记事起,权势争斗的冷酷,后宫邀宠的谄媚,让他封闭了自己的心,不去和任何人接近。厌恶女子,厌恶权势……只有在战场上,面对敌人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懑。十几年了,他从来没有动过情,无论多苦多难,面临怎样的危险,他的心都没有起过一丝涟漪,眼睛更是没有湿润过。自从见到怜雪之后,他的心总是在不经意间悸动,而今更是泪落如雨。
“兰锦丰,你怎么了?难道这个女子真的走进你的心里了吗?你是为他动情吗?她堂堂的王府公主,才貌俱佳,在古井国什么样的夫婿不能嫁,为什么要自己做媒远嫁到古鱼国?以前以为她是为了权势,为了自己将来荣登大宝之后带来的王后身份。这一年下来,她的言谈之中,分明的流露着对古鱼国王室的鄙夷。她不会是为了权势荣华而来。为了两国和亲,早日平息战争?她明明知道,姑父和我都有议和之意的,即使没有和亲之说,也可以化干戈为玉帛。那她为什么要远嫁于此呢?……”
“女子出嫁之后,若是受了委屈自然会找娘家来替自己出头,为自己讨回公道。她的哥哥来了,她完全可以把受到的委屈告诉他,让他找自己评理。凭着古井国的实力,为受气的公主讨个说法,父王自然会诚惶诚恐地对自己大加责斥。她听到哥哥的到来后,先是惊喜,而后却是担忧。不仅没有想到向哥哥诉委屈,还让自己帮她掩饰她在古鱼国受到的冷遇。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啊?
“…………”兰锦丰思思想想之间,伏在小几上朦胧睡去。
梅笑春的到来在怜雪的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他这么快就来了,是母命所迫,还是情之所至?想起他送嫁时的一言一行,他对自己应该是有情的吧,只是因为兄妹的名分让他不敢接受自己。
一抹灿烂的笑容从她的脸上掠过,那是一抹久违了的笑容。一年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改变,会变成什么样子?娘亲怎么样了?她的病可曾痊愈了?……
怜雪思绪回转,极度的虚弱已经让她没有过多的精力萦绕在思绪之中,渐渐沉入梦中。
一抹晨光透过窗棂洒进了房里,疏离的梅枝上掠过两只轻盈的喜鹊,吱吱喳喳的鸣叫声惊醒了伏几而眠的兰锦丰。坐直身子揉了揉酸困不堪的肩膊,解下身上的斗篷扔在榻上,轻步走到内室的闺门前,隔着纱幔向里望去。
怜雪依然卧在衾中,秋水微合,秀眉紧蹙,看样子还在熟睡之中。身上的华衾已经滑落了半边,素白绣襦下的肩膊消瘦的可怜,几乎撑不起绣襦的重量。兰锦丰的心再次疼了,轻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往上提了提华衾,在怜雪的肩头掖好。手指无意中触到她的面庞,一种说不上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心上。这是他除了乳母和尹若寒之外第一个触到的女子。那种感觉竟让他忘记了所有的恐慌和厌恶,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她。
怜雪睡梦中,感觉到身边有人在触碰自己,勉强睁开双眼。“欸!”眼前的景象让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睁开了眼,是否真的已经清醒了。兰锦丰正温柔地看着她,他的手正停留在自己的肩颈之间。兰锦丰见她睁开了眼睛,顿时一阵慌乱,俊脸一红,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公主的被子掉了!”
确认自己看到的是真的,怜雪苍白的脸上顿时布满红晕,自己还是第一次和哥哥以外的男子离得这么近,被他那么近的打量。“殿下!”怜雪支撑着长起身子,“这么早?”
怜雪的羞涩让她娇弱的容颜妩媚了许多,兰锦丰的心头已经是不知第几次的悸动了。不知所措地笑了笑,“已经不早了。今天秋师兄和梅公子要来,该做些什么准备才好。”
兰锦丰的话提醒了怜雪,低头看了看自己消瘦不堪的身体,秀眉紧锁地沉吟不语。“公主怎么了?”兰锦丰问。怜雪摇头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