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云连忙命宫婢去抱了婴儿来,笑说:“殿下,快看看小王子吧。”兰锦丰微微一皱眉,应付似的地望向冷云怀中的婴儿。
婴儿清澈的眼睛立刻吸引了兰锦丰,不由自主地伸手接了过来。看着怀中娇娇弱弱,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望着他的婴儿,兰锦丰心底微颤。‘人之初,性本善。’出生的赤子是最纯净的,也是最无害的。兰锦丰冰冷的目光竟然掠过一丝温柔,以手轻柔地抚上婴儿的额头,“他叫什么名字?”
冷云连忙说:“还没有起名字,等着陛下赐名呢。”
兰锦丰微微点头,把婴儿交回到冷云的手里,回身看着怜雪,“辛苦公主了!”怜雪再次微微一笑,兰锦丰看着婴儿眼里的那缕不太明显的温存,让怜雪的心里掠过一丝温暖,被冰封的希望有些微微萌动似的,却又忍不住在心里滴泪。
冷云识趣地领着宫婢退了出去,房里只剩下了怜雪和兰锦丰。兰锦丰看着怜雪憔悴不堪的面容,昔日的恐惧荡然无存,只剩下几分怜惜,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去抚摸怜雪的面颊。将要触到怜雪的面颊时却又顿住了,迟疑半晌,最终还是没有触及怜雪的面颊,缓缓垂了下来。
怜雪看着想要接近自己,又迟疑不决的兰锦丰,暗暗叹了口气,问道:“殿下这次回来是单为孩子,还是有别的事情?”
“父王命我回来行册立太子之礼。”兰锦丰看着怜雪,似乎要从她的脸色看到些什么。
“唉!”怜雪长长地叹息道:“母后终于如愿以偿了!可惜,殿下的处境却越来越凶险。易妃并没因为诬陷殿下而被治罪,八王子虽然被削了爵位,朝里朝外还有不少人是支持他的,他自然不会甘心王储之位旁落的。其他几位王子虽然不及他们母子这样明目张胆地谋夺太子之位,却也不会善类。殿下登上太子之位,无疑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从此以后,殿下更要加倍小心,方可渡过险关。”
兰锦丰定定地看着怜雪,半晌冷笑道:“我本来就不想当什么太子,是母后和公主把我推到这个位置上的。只怕我的身家性命,一世的清名就要毁在你们手里了。”
“殿下以为殿下不做太子就可以保全性命,保全清名了吗?”怜雪冷笑说,“身在王室,没有人可以躲得了清净。殿下纵然是不争,其他人会安心于留下殿下这个隐患吗?”
怜雪的话让兰锦丰无言以对,缓缓低下头,陷入了令人莫测的沉默之中。
“怜雪也不想陷入权势之争,可怜雪身不由己。我不能看着自己的亲人成为别人的刀俎之鱼。”怜雪说着,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殿下,没有其他的事,怜雪想要歇息片刻。”
怜雪委婉地下了逐客令,兰锦丰缓缓站起身形,说:”既然公主累了,锦丰不打扰了。对了,明天秋师兄会来看我公主的。“兰锦丰说完,走出了静轩。
刚到阶下,夏恋迎面走了过来,看见兰锦丰连忙福身施礼,“太医院挂衔院使夏恋拜见王子殿下。”
兰锦丰打量着夏恋,不知为什么对这位年轻的御医没有那种厌恶和恐惧似的。“夏院使免礼!夏院使这是……”
“卑职看王妃的脉。”夏恋用眼角的余光看着眼前的兰锦丰,他旖旎秀美,如一支矗立于风中的幽兰一般。飘然不群,却有着傲世的孤冷。
“呃!”兰锦丰迟疑片刻,问道:“王妃的病怎么样?”
夏恋向身后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连忙后退了几步。夏恋低声说:“卑职不敢隐瞒殿下。王妃的病很是凶险。”
“啊!”兰锦丰一惊,夏恋的话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心底不由得掠过几丝疼痛。“王妃的身体不是一向很好的吗?怎么会这么重了?”
“唉!”夏恋叹息着摇摇头,“怜雪妹妹的元气本来就不太好,远嫁此地水土不服,王后又——又给她服用了一些不该用的药物。日积月累,自然就沉疴缠身了。”
“母后!母后给她吃什么了?”兰锦丰剑眉紧锁,问道。
“王后为了让她尽快有孕,自她与殿下成亲之日起,就每天晚间让她吃——”夏恋毕竟还是黄花女儿,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得太过直白。“虽然我为她配制了解药,希望能化解她体内的药力。怎奈,她察觉的太晚了。解药能克制她当天服用的药物,却不能清除以前积累在体内的药物。”
“母后怎么能这样做!”兰锦丰又气又羞,又愧疚。
“王后自然是为了殿下好。”夏恋说着,抬眼看着兰锦丰,“殿下!怜雪妹妹是好女孩儿!不管殿下为什么对女子深恶痛绝,绝不该伤害一个苦命的女子,她为了殿下已经付出的够多了。如今,她已经油尽灯枯了,我希望殿下能暂时放下心里的厌恶,给她一些温存。”夏恋说完,福了福身,拾阶而上挑帘进了静轩。
兰锦丰回身望着夏恋的背影愣住了,夏恋的话里有话。一个出生于王室,在宫廷里长大的娇娇公主,怎么会是苦命之人?莫非内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事重重地回到书房,和风、顺雨已经预备好了热水衣物,服侍兰锦丰沐浴更衣。
夏恋撇下兰锦丰进来静轩,转过屏风走到床边。怜雪合着眼睛养神,听见脚步声慢闪秋水,微微一笑,“姐姐,快请坐。”夏恋在床边坐下,仔细看着怜雪的气色,微蹙娥眉说:“妹妹,你的气色越发不好了!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好啊!”
怜雪凄然一笑,幽幽地说道:“姐姐是绝世良医,难道还看不出我的病吗?这样也好,死亡对我来说也许是最好的归宿。只是——唉!”
夏恋望着怜雪平静如水的双眸,淡泊恬然的面庞,有一种说不上的挫败感。她自幼行医,经过的病人无数,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让她感觉到无力回天。“我听冷宫人说,陛下已经派使者去古井国报喜了。古井国一定会派人前来的,说不定笑春公子会来。”
“会吗?”怜雪的眼中闪过一丝期冀的喜色。
“会的!”夏恋笃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