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雪迟疑片刻,紧紧地盯着冷云,说:“姐姐自幼生长在宫里,对宫里的人自然是极为熟悉的。我想请姐姐打听打听除夕那天晚间春华宫值守的内侍里,二更左右有没有人到过后殿外左边那座假山附近,他都看到或是听到了些什么。打听出来了,来告诉我。”
冷云疑惑地看着怜雪,点点头说:“请王妃放心,我一会儿就进宫去打听。”怜雪微微点头,叮嘱道:“姐姐只需悄悄的打听就好,切莫被外人知道。”冷云连忙再次点头,“请王妃放心!”
正说着话,灵痕请了郑氏过来。怜雪连忙微微侧过脸去,以免被郑氏看见红肿的面颊再次失口说出不敬的话。拿过纸张素笺,提笔写了几句话,折好交给郑氏,吩咐说:“妈妈把这个交给林叔,让他按照我说的去做。”郑氏不明白怜雪的用意,见怜雪神情凝重,知道是要紧的事,不敢多问,连忙去了。
怜雪安排完,才长嘘了口气。冷云连忙递过香茗,说道:“王妃润润喉吧。”
怜雪接过来刚呷了一口,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锦帘一起,兰锦丰满面怒气地闯了进来。
怜雪和秋冷雨有私情的谣言,王室对怜雪腹中胎儿的质疑,自然没能逃得了兰锦丰和秋冷雨的耳朵。
秋冷雨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怜雪夜入秋府的事,竟被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大做文章。羞愤之余,更多的是为怜雪担心,为兰锦丰担心。越演越烈的谣言,搅得秋冷雨心神不安,每天都在盘算着怎样才能为怜雪解除危机,帮她尽快摆脱困境。
兰锦丰记忆中除夕夜所见的那一幕,再次被这些话勾了起来。让他又气又恨。气的是怜雪行事不检点,留下话柄让人说三道四。恨的是散布谣言的人,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气恨之余,心里还有些许酸意。
今天忙完公务,兰锦丰退归到官署内衙自己的居所,伏在书案上闭目假寝。朦胧中听见窗外侍立的武士窃窃私语,兰锦丰不由侧耳细听。隐隐约约听见怜雪如何,秋冷雨如何,又说兰锦丰如何……。兰锦丰越听越生气,猛然站起身走到门口挑起帘子走了出来。
正饶有兴趣地说话的武士看见兰锦丰走了出来,慌忙住了口,吓得抖衣而战。兰锦丰冷冷地哼了一声,严厉地看了一眼他们,真想对他们大加惩罚一番。又一想,他们不过私下说几句闲话而已,并没有什么大错,惩罚他们虽然可以解自己一时之气,吵嚷出去势必会引起更多议论。兰锦丰把心里的怒火压了又压,勉强压在心底。拂袖愤然离开值守,返回梨馨苑。
刚进梨馨苑,和风就迎了过来,说:“殿下可回来了,王后刚刚来过了。”
“欸!”兰锦丰一愣,连忙问:“母后来做什么?”
和风连忙说:“婢子不知道啊。听里头的人说,王后来的时候怒气冲冲的,一进王妃的屋子就打发宫婢内侍出来了,不知道和王妃说了些什么。”
“哦!”兰锦丰英眉紧蹙,暗想:“母后一定是因为那些谣言来的。梅怜雪,梅怜雪,自从你到古鱼国,惹出多少事来。”兰锦丰越想越生气,不由自主地迁怒于怜雪,怒气冲冲地回到卧房,摔帘子进来。
冷云和灵痕等人看着兰锦丰怒气冲冲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福身施礼:“殿下!”
兰锦丰没理她们,径直走到怜雪的面前,刚要说话,怜雪却徐徐站起身来,淡淡地说道:“殿下也来兴师问罪?你们母子倒很是默契啊!”
兰锦丰本来满腹怒气,斥责的话已经到嘴边了。可是,当看见怜雪幽怨的目光,白皙如玉的面庞上尚未消退的红痕,兰锦丰的心不由一颤,斥责的话竟一句也说不出来了。怔怔地看着怜雪,用手指了指怜雪的面庞,问:“这,是母后打的?”
成婚这么长时间,怜雪第一次看到了兰锦丰目光中一缕淡淡的柔情,第一次听到了他关切的询问,不由得芳心酸楚,泪水涌上双眸,紧紧咬着的唇角,不让自己饮泣出声。“劳殿下动问了。是怜雪有错在先,不怨母后生气。”
兰锦丰叹了一口气,含愧说:“让公主受委屈了,锦丰代母后向公主赔礼,请公主海涵。”怜雪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殿下言重了!怜雪受不起。”
怜雪不卑不亢的话说得兰锦丰俊脸一红,站在那里十分尴尬。怜雪看着兰锦丰通红的面庞,又后悔自己的话说重了,勉强笑了笑,说:“殿下请坐吧,我正有句话要和殿下说。”
兰锦丰默然在榻上坐下。冷云献上茶,领着宫婢退了出去。怜雪在兰锦丰的对面坐下,沉吟半晌,说:“请殿下和怜雪说句心里话,殿下想要王储之位吗?”
“呃!”兰锦丰一怔,疑虑地看着怜雪,沉吟半晌才冷然说:“不想!”怜雪微微点头,“我明白了!”说完,缓缓站起身,回了内室。兰锦丰看着怜雪有些笨拙的身形,竟有些莫名地愧疚,不由自主地的跟着怜雪进了内室。
怜雪扶着妆台坐下,看了看脸上的红肿,拿过脂粉补妆。兰锦丰靠在闺门上,望着镜子里映出来的怜雪的面容,幽幽地说:“公主这个样子还要继续多长时间?”怜雪微微怔了片刻,淡然一笑说:“不会太长了!听李妈妈说要到八月底,九月初。”
“让公主受委屈了!锦丰深感愧疚!锦丰——并非有意,请公主海涵!”为什么要道歉,兰锦丰自己也说不上来。
怜雪补完妆,遮掩住脸上的红肿,回身看了看兰锦丰,微微一笑,说:“王子言重了!若是没有什么事,王子请回去吧。让怜雪清净片刻。”
兰锦丰见怜雪下了逐客令,只得讪讪地出来,闷闷地回书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