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了,探春点了盏灯,然后坐在桌边看着那灯在琉璃罩下明亮着。
蓝碎尘一直坐在床边,手始终紧紧握着水残颜的手,那双手还是冰凉的,无论他怎么去温暖还是染不上一丝热气。
“明儿个我出去买点暖炉什么的,这里这样简陋,我们还能受得了,只怕颜儿醒了,身体吃受不住……”探春说罢拿开琉璃罩,挑了挑灯柱。屋子瞬间又亮堂了些。
“这里本来就是为了小颜而建的,我们今儿个现在这里睡一宿,到了明儿个天亮,我把后面的两间房子收拾好了,你睡一间,另一间当厨房。”
“那你呢?”
“小颜睡屋内,我便睡屋外看着她。”
“我就说,本来不大的屋子你非要用屏风隔开,原来是这个用意。”探春酸溜溜地说了句。
蓝碎尘不再接话,只是继续紧握着小颜的手,他不敢去看小颜,那张满是疮痍的脸,他怕看了心就会疼。
探春知道那句话不该说,便也扯开了话题:“究竟是谁把颜儿伤害成了这样?”
蓝碎尘摇摇头,语气瞬间更加寒冷:“四哥会找出凶手的,皇上也会。无论那个凶手是谁,只怕这结果比五马分尸、满门抄斩还要差得多。”
蓝碎尘说罢,看了眼水残颜,小心翼翼地帮她撩开头发。小颜,哥哥用棉沫的尸体代替你,将她送入皇宫,皇上,还有所有的阿哥都看到了那遍体鳞伤、面目全非的你,他们会帮你报仇,你不用担心了。
探春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蓝碎尘在水残颜面前是个善良的哥哥,可在别人面前,有时他的手段让她都觉得害怕……
窗外忽然飘过一个身影,探春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是他来了?”
“恩。”
探春绕过屏风,蓝碎尘只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然后又被紧紧合住,进而是不断逼近的脚步声。
一身黑衣的男子迈进屋内,披散的长发,脸上一大半的地方都是疤痕,看不出是被烧伤还是被刀剑所伤,眼睛只有一只张着,看上去甚是害怕。只是他的嘴角一半被烧,看上去颇有些喜剧意味。
“在下蓝碎尘。”蓝碎尘站起来,揖了揖手。
那人也傲慢的很,只是点了下头:“你就是探春口中的十三爷?果真是风流倜傥,难怪我义妹会对你上心了。”
“义兄,你快看看这位姑娘怎么样了?”探春走进来,知道蓝碎尘和孤夜的脾气都不好,忙上去问道。
孤夜上前做到床边,看了看水残颜,摇摇头:“可怜一个佳人啊。”
看到他摇头,蓝碎尘的心随着一提,又听到他只是感叹‘可怜一个佳人’,便忍不住皱皱眉。
孤夜手搭在水残颜的脉搏上,探春几乎屏住了呼吸。
在几乎一刻的时间,探春不敢说话,蓝碎尘也只是一直看着孤夜放在水残颜脉搏上的手,几乎连呼吸都放浅了。
直到孤夜终于将手拿开,叹了口气,探春才急忙问道:“怎么样?”
“还活着。”
废话!蓝碎尘心里嘀咕一声,却不敢对这个孤夜表示出有任何的不满。听探春说,孤夜是她在沿途识得的一个名医,就算是进了黄土的人他也能拉出来,只是他想救人便救人,不想救人谁也强迫不了他。因为和探春投缘,便结拜了兄妹。
“义兄,一定有救对不对?”
孤夜站起来,摇摇头:“她脉搏微弱,时而求生意识很强,时而求生意识在渐渐衰弱,她的求生意识不是我可以掌控的,所以我也没办法。”
“神医!”听到孤夜这毫不在意的话,心下担心,蓝碎尘突然跪了下来,“求你救救我妹妹,我蓝碎尘就算是做牛做马,就算是献出我这条命,我也会报答你。”
孤夜也不扶起蓝碎尘,直接坐到了桌边,似乎若有所思。
“义兄……”探春看了眼蓝碎尘,忍不住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我没说不救,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嘛?吵什么吵。”孤夜皱皱眉,继续思索着。
蓝碎尘便跪在那里,看着孤夜。
过了半个时辰,孤夜这才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说道:“有办法了。”
“有办法了?”蓝碎尘也急忙站了起来,面露欣喜。
孤夜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盒子,放在灯下,盒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能清晰看到里面躺着两只虫子在那里蠕动,纵使蠕动,那位置却没有动一下。
蓝碎尘和探春都惊在了那里。
孤夜打开盒子,盒子里面却没有虫子,只有两颗药丸。
“就是他们了!”
“义兄,这是……”探春先好奇的问道。
“别问这是什么?探春,你先出去,我们有话要说。”孤夜说着又将盒子合住了。
探春只能点点头,绕到屏风后面。
“这个女子是你的妹妹?”孤夜先问道。
蓝碎尘点点头。
“我可以救她,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不管什么条件,我蓝碎尘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得了,得了。用不着你赴汤蹈火,就是:你得答应我,娶了探春。”
“什么?”蓝碎尘一惊,看着孤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知道孤夜不是玩笑,便点点头。
不管什么理由,只要可以救小颜。
“答应了就好,我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只是这个办法风险很大,需要你帮忙。”
蓝碎尘点点头。
孤夜打开那个盒子:“你应该看到了,这里面是两个蛊,一个雌蛊,一个雄蛊,蛊能害人,亦能救人,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的。”
“请神医明示。”
“这个蛊叫做失忆蛊,也叫做夺情蛊。这对蛊本来是用来给夺情的男子的。女子一旦成了这个蛊的宿主,她就会忘记了之前爱过的那个人,那段记忆。唯独记着雄蛊的宿主。蛊在宿主身体里生长,会带来强大的生命力,那种生命力会让你妹妹醒来。只是她会忘记一段记忆。”
“忘记记忆?”也就是说,小颜会忘记四哥!
“除非……”孤夜继续说道。
“除非什么?”
“除非雄蛊的宿主死了,她才能记起那些记忆。”
蓝碎尘叹了口气,也就是说,小颜要活着,必须忘了四哥。忘了也好,他不想让她再受一点伤害,唯有忘记四哥,她才会幸福,才会无忧无虑。
“这雄蛊,你是自己吃还是找个别人?”孤夜问道。
“哪个是雄蛊?”蓝碎尘忙问道。
孤夜从中拿出一颗:“这个是雄蛊。”
蓝碎尘没有犹豫,直接将雄蛊放入了嘴里,咽了下去。
孤夜有些好奇看着蓝碎尘,却也继续说道:“好了,等三日后,雄蛊与你的身体融为一体,你再用你的血喝着这个雌蛊给你妹妹服下,不出一日,她就会醒了。”
“谢谢。”蓝碎尘接过盒子。
孤夜走出去,拉着探春一同走进:“好了,我也该走了。你们这里这么小,也留不下我住。”
探春忙拦住:“义兄慢走。”
“还有什么事啊?”
“颜儿的脸,是否还能恢复?”
孤夜上前,看着水残颜那张艳丽不见的脸,抚过那伤疤:“能恢复,只是,这伤口已经有些日子了,怕还是要留下疤痕啊。”
“探春相信义兄的医术。”
“哈哈。”孤夜一笑,“难得义妹这么夸我,我不露一手,怕是辜负了义妹的夸赞了。”
“义兄快说办法吧!”
“可有纸笔?我写个药单,明儿个按这个药单去抓药就成。”
“神医且慢。”蓝碎尘突然打断孤夜的话。
“怎么?十三爷还有问题?”
“可有办法给她重新换一张脸?”
“换一张脸?”探春大吃一惊,不明白蓝碎尘要做什么。为什么要给颜儿换一张脸?
“十三爷怕是玩笑了吧,换一张脸?怎么会有这种办法?”孤夜皱皱眉。
“水残颜已死,躺在床上的这个女子不是水残颜,为什么要留着一张水残颜一样的容貌呢?”蓝碎尘感慨,望着探春。
探春明白了蓝碎尘的意思,便也说道:“义兄,有办法吗?”
“探春,你可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带的人皮面具?”
探春点点头:“那是一个故人送我的,人皮面具是将活人的脸生扒下来,至于易容,就是用某种制材,将人皮面具粘在脸上。”
“就是这个办法!”
就是这个办法?
蓝碎尘皱了皱眉,看着床上依旧昏迷着的水残颜,陷入了沉思。
“这里是一瓶药膏,里面什么东西我不便告知,你只用知道,用刀将她脸上的那层皮割下,然后盖上新的皮,再涂上这层药膏,不出十日,这新脸就和她原来的脸没有什么两样了!”
“如果不是一整张脸,而是一张脸上的某个部位的皮,可以吗?”
十三爷是说,要给颜儿重新组一张脸吗?探春一惊,看着蓝碎尘。
孤夜点点头:“可以,这个药膏就是可以将别人的皮和自己的身体融为一体,即使是不同的皮肤,不过几日,也会融合起来的。”
听到孤夜认可了,蓝碎尘没有高兴,反而陷入了沉思。
“义妹,我走了,记得再有事便飞鸽传书给我。”
孤夜说完,直接打开窗户,探春还没反应过来,孤夜已经‘飞’走了。
“探春,你也累了一天了,睡会吧,我看着小颜。”
探春点点头,感觉蓝碎尘有些不一样,却说不出什么不同,只能睡到了屏风外的一张床上,由于太累了,一挨着床便也睡着了。